近来颇有一批戏曲精品被拍摄成电影,沪剧《挑山女人》问世6年后,其电影版昨天首映。该片导演汪灏谈及一个非常值得探讨的问题,“常有人来问我,你觉得戏曲可以被电影拯救吗?我非常反对这种提问的假设:为什么戏曲与电影就是对立的呢?”顺着这样的前提,“电影诞生之初还是要靠戏曲支撑呢——中国的第一部电影是戏曲电影《定军山》。”
近二十年来,戏曲与影像结缘的出发点,大多是为了保留名家演唱视频的“抢救工程”,此举为戏曲传承做出巨大贡献,善莫大焉。但是,如果考虑到戏曲在大众传播上,如何“跃”上大银幕,那么如何用电影语汇来呈现舞台艺术的美,就是一个值得探索、思索的课题。简言之,戏曲重写意、听唱腔、看表演,只有一个舞台空间——观众早就对故事了然于胸,纯粹是欣赏艺术呈现;而电影纯写实、重叙事,肯定需要多重时空——缺乏现场艺术的魅力,就必须靠叙事、节奏等抓住观众。汪灏以电影语言重新解构了《挑山女人》的故事,是对当下戏曲电影拍摄手法的最大突破。
角色与原型同时出现
汪美红是沪剧《挑山女人》的原型;华雯是宝山沪剧团团长,在沪剧《挑山女人》中扮演女主人公“王美英”。按舞台手法,她俩永远不可能出现在同一舞台上。但是在电影里,汪美红与王美英(华雯饰)同时出现了。该片以华雯为了扮演好王美英这个角色而做准备、下生活为贯穿主线,串联起了她在沪剧舞台上的表演、在日常生活中对该剧的思索。乃至最后,她俩在山路上对望后,一起坐进了一个小亭子……最终,汪美红成为沪剧《挑山女人》观众群里的亮点,在观众的掌声中收尾。
沪剧,被装在当下生活的叙事框架中,有了多重功能。首先,符合了影像叙事的规律,把观众带入华雯的创作视角,看到了故事的推进。其次,回答了舞台艺术无法解决的观众后续的好奇——为何挑山女人这么苦呢?是当地生活环境太差了吗?原来,现实生活中的汪美红,已经不再挑山,坐在山上的小亭子里经营一个小卖部了。那她当初一定要挑山吗?新加的叙事框架也提供了让观众对社会、对人性的思索空间,比舞台上沪剧、越剧等传统戏曲中常见的“苦情戏”多了反思的层次,升华了原作的意义和价值。
长镜头凸显赋子板
长镜头是电影术语,指的是以一个镜头拍摄数分钟以上,一般电影镜头的切换是以秒计算。赋子板是沪剧术语,指的是起码连缀四五十句以上的“不调而歌”——调子起伏不大甚至无伴奏,但是节奏紧凑,或酣畅淋漓倾吐人物情感,或情感充沛表达观点,层层推进。这是沪剧表演艺术上的华彩,如何融入以秒计算镜头的电影中又不违和呢?
临近剧终,华雯扮演的王美英在舞台前演唱赋子板,她身后有工人在装台。在六七分钟的赋子板演唱过程中,先浓缩了需要几个小时的装台过程。随后,镜头逐渐往后拉,看到陆续进场的观众。待她把连绵心事、跌宕人生整段唱完,赢得满堂彩,观众席里站起一位女性——她就是汪美红。就此,华雯视角、王美英的故事以及现实生活中的汪美红,三个人物三线融合,观众情感也会堆积至此迸发。最终,在悠扬、绵长的安徽当地山歌中,全片收尾,带着淡淡的忧思……
在中国戏曲电影史上,京剧、越剧电影相对多一些,沪剧电影此前唯有一部《罗汉钱》,几乎都是以舞台为唯一表现空间,各个角度展现戏曲艺术的唯美。现实题材,让《挑山女人》更有机会嵌入现代视角、电影语言。电影《挑山女人》的突破性探索,也向大家提出了一个个严肃的问题——我们应该如何拍好戏曲电影?如何让传统文化活起来?拍电影不失为弘扬戏曲的一种方式,但戏曲要靠电影来拯救之观点,难免有失偏颇了。(记者 朱光)
(摘自 《新民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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