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戏里的男人女人们

百分之九十的人觉得京剧难听，剩下的十个人中有九个还以自己是“高雅艺术”的观众为荣，程蝶衣说过“京戏能不完吗？”。
《霸王别姬》拍得的确很漂亮，斑斓的戏衣、晶莹的头面，连锣鼓点和京胡声都充满了时间的沧桑。可那都是外相，骨子里，京剧是相当世俗的。其实中国戏都是世俗的，即使是昆曲，笛声悠扬、身段曼妙，可演的还不是“尼姑偷情、小姐养汉”？这点市井人性是中国戏最可爱、最有趣的地方。平民百姓搞不清什么“终极关怀”、“宇宙人性”，唱戏的是疯子，看戏的是傻子，大家都戏院里品弄着演员的歌喉和舞蹈，看着台上漂亮的男男女女一番风雨之后皆大欢喜，自己跟着过一回干瘾，暂时忘了身边的黄脸婆、大肚汉，回家洗洗睡了。唱戏的要是像商小玲、看戏的要是像冯小青，那就是“真疯、真傻”了，这戏也就没法唱了。
旧戏里的女人都是半个傻子。苏三放着沈燕林这样有钱有闲、老实憨厚的“新好男人”不要，一心想着那个无情无义的小白脸，进了高墙电网还痴心不改呢。苏三还好歹有个盼头，王宝钏更痴得没边，她竟然相信马槽里那个乞丐就是日后的真龙天子，毫不犹豫地把绣球抛给了他，还苦等了十八年，这个赌注下得够狠！“三娘教子”，养的教的是一个白眼狼，自己连个小老婆都算不上，却偏要把妻妾留下的遗腹子养大，他家香烟断不断干卿何事？
编旧戏的文人（算不算文人呢）是男人的典型，文人的意淫和男人的白日梦结合得登峰造极。名妓都是专一的，而且还都是处女。妻子都历尽苦难，像纪晓芙一样“不悔”，心甘情原作男人的梯子。薛平贵从一个乞丐起家、一步步作到将军、国王、最后当了皇帝，命运的妄想固然到了极点，对女人的意淫功夫也相辅相成。娶了相国小姐不算，还要当番邦驸马和国王（历史上中国老是送假公主和亲，在戏里倒是报了一回仇），当然那个寒窑里的老婆还得等着他。回到家，不想想老婆这些年靠什么过日子，倒要先“试试她的贞节如何？”，相国小姐自然宽宏大量，不忌可是美德，于是“西凉国，女代战，她的功劳比我贤；有一日坐金殿，她为正来我为偏。”于是金殿成为他们家的议事厅，一对“如天仙”的大奶二奶同唱“学一对凤凰女（有人说应该是‘娥皇女英’）伴君眠”。代战公主的娘家、王宝钏的品德，都是薛平贵发迹必不可少的条件，当然对于男人，她们少不了美貌，吃糠咽菜的王宝钏在窑里还被丈夫嘲笑“容颜不似彩楼前”，到了殿上就成了“女天仙”了！
男人的美梦总也做不醒，而文艺要是满足这此美梦那就会成为经典，《薛平贵与王宝钏》的子孙版多着呢，比如《鹿鼎记》……

本贴由玉剑长锋于2006年9月24日04:18:29在〖中国京剧论坛〗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