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去何匆匆 长歌祭孙兄

孙岳兄，早就知道你病得不轻，但还心存一念，希望你能战胜病魔重返舞台。可事与愿违，你还是匆匆去了。虽然说年过古稀不能算英年早逝，但如今耄耋期颐老人多有，你的撒手人寰就显得匆忙了。
在京剧界里，按你的年龄段在老生演员中，你代表了一个时代，建国后至文革前的十余年，是京剧春秋鼎盛之时。标志之一便是以全新模式培养出来的接班人代替了旧式科班出来的演员。你堪称光荣的第一批。令尊钧卿公当年是沪上名票，你自幼耳濡目染，酷爱京剧。曾经随产保福、程君谋等名家学戏，在上海滩上已是颇有知名度的“童票”。1951年中学毕业，即以插班生身份考入中国戏曲学校四年级以求深造。经过贯大元先生的精心栽培，练就了一副好嗓子，高低音兼备而且“挂味儿”，还天赋一副清癯的老生扮相。入校不久，就头一个主演了老生重头戏《失·空·斩》一炮而红，成为选修班学生中间的尖子老生。毕业后又投身谭门，正式拜谭富英先生为师，技艺上又有长足进步。听你唱戏，字正腔圆，如行云流水，台风飘逸，一派富贵之象，王帽戏尤其演及美奂美伦。当年一出《四郎探母》，你以血气方刚之年，一人通场四郎，唱得游刃有余，给人以痛快淋漓解气过瘾之感。在样板戏占领舞台的年代里，你是《红灯记》中李玉和的扮演者之一，论外型你难比人高马大的钱浩梁，但看你的唱做，心理活动同样地有声有色感人肺腑。进入新时期你人过中年，京剧亦显衰微，你仍力排演出了高文澜兄根据传统戏《晋楚交兵》改编的历史剧《摘缨记》。成功地塑造了胸怀霸业、豁达大度、识人善任的楚庄王艺术形象，表演上既有创新又不失传统。并大胆地引用了老生行当中没有的[二黄流水]来抒发感情。在你步入老年之期，中央电视台录制的"彩霞工程"为你做了专题报道《月上清辉》，播出了你主演的《珠帘寨》、《洪洋洞》、《八大锤》等八、九段珍贵的录相材料，亦深受广大京剧爱好者的欢迎。
孙岳兄，你的一生除了京剧还是京剧，用“鞠躬尽瘁”四字谥你，可谓是恰如其分。前几天你不顾病躯亲赴上海辅导后起之秀王珮瑜；又为夫人李韵秋的京剧生活六十年的纪念演出忙前忙后，终使演出活动得以实现。 回首四十多年前，兄与我一个台上一个台下，一个小演员一个小观众，是京剧使我们成为了朋友。你长我几岁，我以兄呼之。但你总把我当成识又断字的有识之士，反倒对我谦虚谨慎，实在令人汗颜。你曾枉驾光顾寒舍或电话中一通款曲，谈戏说戏。其实你才是真才实学的，带有学者风范的艺术家啊！
建国初期培养出来的演员们，如今都届花甲古稀之年了。做为老生，这一年龄段，正是艺术上炉火纯青大有作为之时，何况几经变革星移斗转，今天还能驰骋舞台的已屈指可数，余、谭两派后继乏人，你的离去，绝对是京剧界的一大损失！
韵秋大姐的纪念演出时，在东城文化馆和你见了一面，匆忙中随便聊了几句，不意竟成永诀。怎不令人扼腕，果然是世有良才天不永。
悲恸中，凑成《满江红》一阕，愿纸灰化蝶，伴兄鹤行：

英气消磨，惊一病，兄真不起。
惨风雨，好春垂尽，杜鹃声里。
策杖忍闻梁木折，感花苦溅忧时泪。
不掩愁，一老竟云亡，菊坛萃。
为京剧，岂顾己，名与利，鸿毛视。
憾百花零落，回天乏力。
昔日红灯应再举，今岁楚王缨摘曲。
做光芒志士莫年心，弥天地。

甲申夏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