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他因患糖尿病被截去双腿,严重的白内障导致他的双眼视力基本丧失。然而,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77岁的万瑞兴在病床上仍不遗余力,两年创作了4部大戏和若干小戏。
万瑞兴,京剧作曲家、国家京剧院一级演奏员。提及自己钟爱一生的作曲事业,万瑞兴直言:“写戏的时候我最踏实。不要说你写了多少戏,而要看你留下了多少戏,更要看观众记住了多少戏。”
“我是个幸运儿。”这是万瑞兴常挂在嘴边的话,他说自己这一生,经历了太多好老师。万瑞兴出身梨园世家,祖父万仁斋为苏昆笛师,父亲万京麟是京剧大师尚小云的琴师。1956年,幼承家学的万瑞兴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中国戏曲学院学习京胡演奏。
在校学艺时,万瑞兴转益多师,接受了吴炳璋、徐兰沅、杨宝忠、唐在炘、李世济等多位名家的指导。除京胡演奏之外,他在作曲方面也显示出过人的才华。当时,中国戏曲学院开设唱腔分析课,而唱腔分析实为作曲的必备功力,一专多能的教学模式培养出“六场通透”的人才,挖掘了万瑞兴的唱腔编创才能,为他的创作之路打下了坚实基础。
从中国戏曲学院毕业后,万瑞兴进入国家京剧院工作。1969年,剧院成立《红色娘子军》剧组,担任组长的正是不足30岁的万瑞兴,而剧组成员包括赫赫有名的张君秋、李少春、叶盛兰、关肃霜、李金泉、杜近芳、阎肃……与大师的近距离接触,使万瑞兴在业务上迅速精进,前辈们以他们的舞台魅力和人性光热烛照了万瑞兴此后的艺术人生。
在国家京剧院工作期间,万瑞兴先后为杜近芳、杨秋玲、杨春霞等梅派名家伴奏,令万瑞兴情有独钟的则是他自小挚爱的程派。这又要说到两个人。
1962年,21岁的万瑞兴身背10公斤的录音机,从武汉坐3天轮船辗转赴沪,向京剧大师程砚秋的亲传弟子赵荣琛请教。许是缘分使然,赵荣琛与万瑞兴一见如故,既教他拉琴,又教他行腔吐字,倾囊相授且分文不取……30年的师徒情谊,令万瑞兴终生难忘,他也被誉为“当代程派作曲第一人”。
这个成绩背后,又需提到万瑞兴与张火丁的缘分。
作为极具票房号召力的京剧演员,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张火丁的新编剧目中每个悦耳的唱段,皆出自万瑞兴之手。万瑞兴与张火丁的合作始于2000年,从《白蛇传》的首次合作,再到《江姐》《梁祝》,万瑞兴与张火丁经历了默契、信任直至依赖的过程。万瑞兴写出的唱腔,张火丁始终给予认可;在万瑞兴心中,张火丁对他笔下唱腔的表达最为精准传神。惺惺相惜,彼此成就,两人从艺术上的黄金搭档变为生活中的忘年之交。张火丁常说:“咱们爷儿俩,就是缘分。”只要是逢年过节,张火丁不管多忙都会到家里探望万瑞兴,而万瑞兴待张火丁像对待自家女儿一般。因为在精神气质和艺术观念上的高度契合,两人在继承与创新的艺术道路上携手前行。
好听的唱腔朗朗上口、经久流传,成为剧目传承于世的根本。一个剧目能否留得住,唱腔设计举足轻重。从《白蛇传》《江姐》到《梁祝》,每一部作品的音乐和唱腔都渗透着万瑞兴对艺术的感悟。“红岩上红梅开,千里冰霜脚下踩……”作为程派第一出现代戏,京剧《江姐》一经面世便好评如潮,而万瑞兴创作的这段韵味悠长的《红梅赞》更被广为传唱,为《江姐》的唱腔赋予全新的艺术表达。
万瑞兴的创作有道必不可少的工序,即要分析剧本和人物。他说:“创作者只有被剧中人物感动时,才能写出有感情的旋律。”万瑞兴正是被江姐的侠骨柔情所打动,才会在创作时有感而发、一气呵成。在确定了《江姐》剧本的底色和人物基调后,万瑞兴在传统的基础上进行创新,将京剧中的传统板式“高拨子”“反二黄”“四平调”灵活且合理地运用到唱腔中,又将情感、气质相通的程派传统剧目的旋律融入进来。如将传统戏《六月雪》的过门稍作改动应用到《江姐》中,只因为伴奏乐器和力度强弱的差异,唱腔便有了截然不同的情绪。他还受歌剧《江姐》的启发,借鉴歌剧的唱法以及昆曲的音调,使得唱腔丰满灵动、颇具新意。这种广博涉猎、合理运用、巧妙转化的创作效果显而易见。
万瑞兴始终秉承一个信念,要写对得起自己、对得起观众的戏,他最大的心愿就是观众能记住他写的唱腔。既保有谦卑之心,又具有达观高远的胸怀,虚心如竹,无畏风雨,这也成就了万瑞兴大写的艺术人生。(李华裔)
(摘自 《中国文化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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