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8日下午1:00余,青年团排练厅,中国京剧院大型献礼剧目《江姐》带服装最后一次响排。
也许是以往她的戏看多了,而且也由于写过关于她的演出采访,所以面对面访谈之前,我特意找了个视角上佳却又不太显眼的地方坐下来,想近距离地欣赏一下戏里戏外真实的她--我笔下大名鼎鼎的艺术家张火丁。
坐在一旁默戏的火丁的确显得出众,没有一般演员的热烈,也没有群众角色的喧闹,有的只是气定神闲和诗一般的韵致,恬静、沉稳而和煦。
走上台毯,眼前的火丁又分明化作了白色恐怖下坚强的战士,果敢、刚毅而亲情,一个在我们这一代人心中略显遥远的圣像--美丽的江姐走近了。
当我们在人来人往如走马灯似的院办公室对坐时,时针已经指向5:30,而一袭绛红夏装装束的火丁,依旧洋溢着火一样的神情,热诚且不乏率真。
◎火的气质:"我不是脑袋一热!"刘绍棠老师曾要我了却程大师的心愿。
●她生在一个艺术家庭,却四考戏校而不入,曾经落脚评剧团,自费插班天津戏校,参加战友京剧团后才正式立雪程门,成名后一年办了仨个人专场……
与大多成功者一样,火丁的求学经历和她的艺术成就都颇为传奇。1971年,火丁出生在吉林省白城一个艺术气息浓郁的家庭,尽管父亲曾经在评剧团做过导演,哥哥也学上了京剧,但火丁从十岁到十五岁之间先后考了四次戏校都没有被录取。直到十四岁时,才因为随父母迁居河北省廊坊而落脚于当地的一家评剧团。后来经过父亲的努力,火丁在严格的面试后成为了天津戏校第一个自费的插班生。虽说那时因为户口不在天津,毕业后得不到分配,但学戏的条件已经比跟着老票友学“苏三离了洪洞县”有了质的飞跃,所以短短三年的戏校生活,火丁还是抓紧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把旦行的梅、程、荀、张等代表流派学了个遍。
1989年考入北京军区战友京剧团后,又经李文敏、赵荣琛两位先生倾囊传授,此时的火丁才正式归入程派。继94年她成功举办了个人专场之后,99年更是一连举办了三次个人专场演出。随着艺术上的不断成熟,她成为同龄人中的幸运儿:96年的"五个一工程"表演奖,第二届"中国京剧之星";99年的第十七届中国戏剧梅花奖;2000年又被文化部授予优秀青年专家、十大杰出青年、高级青年专家称号;还有第二届中国京剧优秀青年演员研究班学员等一个个响当当金灿灿的桂冠落在了痴情京剧的火丁头上。
说起新戏《江姐》,火丁的眉宇间凝聚着无限的深情。"这个戏可以说是从程大师本人开始以程派演出的第一个大型现代戏,能落在我头上,真的很幸运。其实我酝酿这个题材已经很长时间了,而且这些年也一直通过各种方式在准备。"火丁觉得程派艺术是博大精深的,但也还蕴藏着巨大的艺术表现力,在新的角色面前,程派的文化含量和精神气质都为学程的演员提供了可以一展身手的广阔舞台。
"我也是慢慢从片断、小戏开始尝试的。95年我在《北国红菇娘》里担任一个小角色,虽然只有一段唱,但是因为运用了程派的唱法和旋律特色,一张嘴观众就鼓掌。这给了我很大信心,说明了流派不是不能演现代戏。
"96年,我又尝试了《秋江》,用程派的底色去演一个16岁的不甘寂寞的小道姑。这种角色在过去别说程派了,就是大青衣都很少演,何况还是把昆曲移植成皮黄,我就是想给自己一个表演上的反差。排戏时我请前辈张春华先生做指导并参与演出,同样获得了巨大成功。
"99年,在红线女老师的鼓励下,我把祥林嫂的故事改成《绝路问苍天》,这个形象虽然在悲剧方面与程派气质有一定的吻合,但人物是拄着棍子的中年妇女,痴痴迷迷的,与老的表演还是有所不同。过去程派的唱段12句的居多,这次一下子就是68句的正反二黄,我们请了南京的续正泰老师作曲,大家都感觉难度非常大。但实践证明,观众还是很喜欢的。
我问她:为什么一定要排《江姐》这个戏?火丁的神情一瞬间变得很深沉。
"我不是脑袋一热!是因为程大师生前就有排现代题材的愿望!有一次刘绍棠老师对我说,程先生曾经想移植《白毛女》,他说火丁啊,我觉得你能够了却程先生的心愿。
"这是绍棠老师对我的信任,我考虑了很多题材,曾经反复思索,最后我觉得江姐的个性气质更适合我,排这个戏,我可是毛遂自荐的。"说到这里,火丁的脸上露出了欣慰而自信的笑容。
◎火的颜色:"塑造不同的人物,是我的爱好!而且我们设计的是人物,不是流派!"
●她在北大演出《白蛇传》,反响超过了预料,但是褒贬不一,特别是在戏曲网站的论坛上,还引发了激烈的争论;在剧场门口,两位大学生直言相告,你演《江姐》这出戏我们一定去看,但不抱太大希望……
火丁说,去年我们用程派搞了个《白蛇传》,其实压力很大的。既不能重复杜近芳老师,又不能没有自己的个性,排的时候就有反对意见。但我把向李金鸿老师学的昆曲《金山寺》融化进来,还请专人重新填了词、谱了曲,在北大演出后,反响超出预料,《信报》为此专门发了报道,应该说褒贬不一,都挺尖锐的。而且还在戏曲网站的论坛上引发了激烈的争论。
我说,那个报道就是我写的,你对反面的意见怎么看,火丁用真诚而又略带幽默的语调说:当然是很看重的,人家关心你嘛!而且我是很喜欢听听真话的,对的我就改。我接着追问:要真不是这里事儿的意见呢?火丁猎猎地呷了一口水:啊,那就右耳朵进,左耳朵出去,不过也算过脑子了吧!
随后,火丁正色道:
"目前,要丰富剧目,不能老是那几出戏。我们这一代,考虑怎样发展是非常不容易的。继承是永远的,发展却需要探索。有了前面那么多实验,应该说我有一定的把握了。我认为一个演员要什么样的角色都能演,那才是好演员。塑造不同的人物,是我的爱好。前不久我在剧场门口遇上两位大学生朋友,那话就很直率,你演《江姐》我们一定去看,但不抱太大希望……但我不能永远只演前辈的《锁麟囊》,而且《锁麟囊》的腔要是搁在《江姐》里,也就不是江姐了。这次的唱腔是请万瑞兴老师设计的,万老师从20多岁就设计唱腔,现在已经60多岁了,可以说这个设计是集中了他一生的精华,是至高点。思路就是"设计的是人物,不是流派"。整个设计过程也很顺利,我当时在外地演出,万老师只用20多天就完成了,我回来听第一遍就觉得兴奋极了。我们院长说:听完唱腔就感觉这戏成功了一半儿啦!"
◎火的光泽:"我演人物有一个宗旨--花活不要!""感觉比演哪一出都过瘾!"
●她要把江姐演成一个真实的人:革命者的基调;孩子的母亲;丈夫的妻子;战友的好伙伴;敌人眼中的一块钢铁;烈火中的真金……
我对火丁说:戏是第一次看,唱词的印象还不深,但我感觉你把江姐演得很内在,很抒情,也很投入、很美。
火丁说,我很认真地研读了好几遍《红岩》。一开始我也找不着感觉。导演说,《江姐》是正剧,追求完全浪漫式的,要所有的细节都是最美的。这正好是我心目中的江姐形象。应该说导演、唱腔设计和我是不谋而合。
"我着重去挖掘的就是江姐的美。在21世纪的今天,观众的选择是多层次的,我们的表演也应该是多侧面的。我眼中的江姐首先是个革命者,但她是女人啊,也有柔弱的地方,比如她见到丈夫的心情,就充满了依恋;她与敌人对峙,是那样的顽强;在老太婆面前,她还是一个孩子……
我注意到了她在处理看见丈夫人头时的表演分寸:一声悲痛欲绝却要强抑内敛、低低的感人肺腑的呼唤--老彭……那一瞬间,火丁与江姐融为了一体。
于是我问她,你最喜欢那一段唱,她说,我都很喜欢,真的。
"从上场时的[西皮小导板转流水]看长江战歌掀起千层浪,到[四平调]的
<红梅赞>红岩上红梅开;从怀想丈夫的意识流[反西皮原板]曾记得长江岸边高山上,明月夜半间草屋做洞房,到老太婆面前的[二六]眼泪已流干只剩恨与仇、妈妈的深情话句句记心头……我希望把江姐演成一个真实的人:革命者的基调;孩子的母亲;丈夫的妻子;战友的好伙伴;敌人眼中的一块钢铁;烈火中的真金……
"我演人物有一个宗旨--就是花活,不要!这个戏从头到尾充满了博大浪漫的激情,因此我感觉比演哪一出都过瘾!
"要说最升华的,那数那段[反二黄]"春蚕到死丝不断,留赠他人御风寒"的唱腔了。还有[二黄慢板]线儿长长针儿密,含着眼泪绣红旗,以及[高拨子]不要用哭声告别,所有的一切,我都在用心去歌唱。我希望给喜欢和支持我的观众一个惊喜。
◎火的精神:"也许今后我一生都不会再排新的现代戏呢。""等基础再厚实些,我还要继续挖掘程派的传统戏,但要演出时代的新意!"
●她说父亲对她的影响很大,然后俏皮地打趣:那我考你一个字:行走的行,拆开了怎么念?
我说我感觉你的个人气质很像诗,隽永缅邈,是生来就这样呢,还是后天形成的?火丁说,父亲对我影响很大,他对生活的看法非常豁达,充满了机趣。我说那就是遗传,火丁笑而不答。
"我演江姐是因为觉得她的性格气质更适合我,如果没有合适的本子,也许今后我一生都不会再排新的现代戏呢。等基础再厚实些,我还要继续挖掘程派的传统戏,但一定要按程大师的精神往纵深开掘,要演出无愧于时代的新意!
我说,问你一个私人问题,你为什么叫火丁?火丁说,我父亲喜欢一切有个性的东西--然后俏皮地打趣:
"那我考你一个字:你知道行走的行,拆开了怎么念?
应该念"赤矗",我说。
"我哥哥的名字就是彳亍这两个字,叫了很多年,因为别人老念错,才改叫火千。
我说,那你的名字合起来就是灯啦?你又姓张,那就是张灯结彩喽!
"也可以这么说,就是乐观、向上。
文墨之余,我想火丁的新戏《江姐》此番一定会爆个大彩,向党的生日献上厚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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