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72岁了,从1948年开始学京剧算起,到现在已经唱了58年京剧了,我到现在还没有退休哩!”京剧艺术家沈福存风趣地说。这不,远在重庆的沈老,接到中国戏曲学院的邀请,一番精心准备后来到北京,为正在第四届青年演员研究生班攻读的旦角姑娘们传授自己的舞台经验。
看着沈老的一叠剧照,有小生、旦角、老生的各种造型。《白蛇传》中的白娘子眼波传情、缠绵悱恻;《苏三起解》里的苏三娇媚羞怯、稚气可掬,《红灯记》中的李玉和大义凛然、一身正气……很难想象照片中是同一人,沈老微笑默认。
“我可以同时唱小生、旦角和老生,而且在不同性别的塑造上均能挂头牌。”沈老说。曾经听说过沈老演的女人一点看不出是男人,他的一个眼神、一句唱腔、一个手势,都能激起热烈叫好。沈老说:“一斤虾就算100元,一筐虾才能多少钱。可齐白石画的一只虾多少钱?一个是艺术,一个是真实。男人演女人演的是一种执著。”
有戏缘懵懂走上梨园路
记者(以下简称记):在您演过的众多行当中,最喜欢哪个行当?
沈福存(以下简称沈):我在小学读书的时候,恰巧班里有一个女同学会唱京剧,我不时跟她学上几段,渐渐地喜欢上了京剧,从此走上了梨园之路。我父亲去世以后,因为家境很不好,所以我就去了厉家班。厉家班的同学都很怕师父厉慧良,他经常穿硬底鞋,走路当当响,大家一听见这个声音就吓得全跑了,只有我不害怕。有一天,厉慧良的弟弟厉慧赓让我陪他去师父家取东西。在师父家我听见他女儿问,这是哪儿来的?师父回答:“是新来的。”他女儿接着说:“他个头太大,不好练功啊。”师父说:“一会儿就找人把他送回去。”这时候厉慧赓就问我会不会唱戏,我就唱了几段旦角戏,一下子把他们震住了,听到我的唱所有的人都跑到院子里来了,因为厉家班从来没有男旦,于是本来要把我送走又因为这段唱留了下来。
记:当时你喜欢男旦吗?
沈:那时候不知道什么是男旦,就是喜欢唱。我进厉家班的时候是学老生。因为厉家班没有小生,所以就让我先演小生。1949年重庆遭遇了最大的一次火灾,把朝天门都烧了。赈灾演出的时候,我就演了《举鼎观画》,那次师父奖了我两块大洋,又让我改学青衣,他说如果青衣、小生两门抱,以后会非常吃香的。后来,我渐渐喜欢上了青衣。因为喜爱青衣,我刻苦研究梅、程、尚、荀四大名旦及张派的代表剧目和演唱艺术,并向名票请教。那时时兴拜码头,但我从来没有拜过。为啥?我忙呀,天天演出,累都累不过来,哪有心思拜码头?有点时间都用来保护嗓子,唱戏最怕嗓子哑了。
有特点我的戏时代气息强
记:您觉得您的戏最大特点是什么?
沈:我的戏最大特点是有时代气息。在“文革“中,诸多原因我暂别了青衣这行,但我无法离开京剧、离开舞台,所以我又改唱老生,没想到又轰动一时。那时候我也受了很多委屈,但我很看得开,只要观众满意,我就高兴,所有的委屈都在掌声中化解了。1978年恢复传统戏后,我又回到青衣本行,我开始视青衣表演艺术为一门科学,按照时代步伐的审美要求,大胆进行探索和革新。从前,看戏实际上是听戏,说看戏会被人瞧不起的。那些文绉绉的秀才、文人闭着眼睛,一边听一边品味儿,听到好唱腔时才叫一声好。现在时代不同了,既有收音机,还有电影电视,除了唱,还着重表演。我的戏就比较讲究声、色、艺,打破了常规。
记:您举个例子吧。
沈:拿《玉堂春》来说,我去掉了“嫖院”中不必要的场次,重点丰富“监会”、“团圆”两场戏,我通过那些传情会意的眼神、手势、身段、水袖,把苏三的娇媚、羞怯甚至有些稚气的特点都表现出来了,让人感到苏三的真挚、纯真,让人唏嘘、同情。比如《武家坡》,当演到薛平贵给王宝钏跪下认错时,王赶紧上前用手将薛平贵扶起来。这里边有一个很小的动作,在搀扶的同时,我用水袖掸掸土。这么一个细微的动作,台下马上就有反应。这个就是生活。在《春秋配》中,我突破传统以唱工为主的形式,对剧情、人物做出新的处理,使这出戏的演唱和表演别具一格。
有福气 忘词时突然停电
记:您还记得第一次上台演出的情景吗?
沈:当然记得,那次演出让我觉得自己太有福气了。1950年我第一次上台演出《苏三起解》,我突然把一句词给忘了,当时唱着唱着词又回到前面的词去了,当时我头顶上全是汗,我用余光看琴师头上也都是汗。我师娘就在侧幕口说,好嘛,我看你怎么下台。就在这紧要关头,全市突然停电,于是我顺理成章下了台。如果第一次上台就出了下不了台的笑话,后果我还真不敢想。
有个性业余爱好还是京剧
记:您除了京剧,生活中还有其他爱好吗?
沈:没有。我是个戏痴,一生最爱就是京剧了。我的业余爱好也是它。我是走路也在背戏,乘车也在背戏,连外出旅游,满脑子都是戏。熟能生巧嘛,天分再好,哪怕是个天才,也得后天勤奋才行。我常常告诫我的学生,就算是枚象牙,不努力自我雕琢,充其量是个象牙饭桶。我们不要当象牙饭桶,我们要当象牙上刻着精美图案的艺术品。我模仿能力很强。平时最爱观察各种各样的人,小孩、女人、夫妻……然后琢磨他(她)的动作、眼神,运用到戏中。我背戏的时候,脑海里就是动作姿势,戏背完了,动作也一下就出来了。
有传人 女儿沈铁梅已是名家
记:您的女儿沈铁梅如今已经是名家了,您是怎样培养她的?
沈:铁梅小时候学戏我是逐字逐句地审,她小时候没少挨我的板子。可以说她会一出川剧我就会一出,因为每天她一回家就帮她磨戏。她的《金子》,我也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地帮她锤炼的。后来,铁梅另拜了一位川剧艺术家为师,我送给她的座右铭是:尊重老师,团结同学,刻苦锻炼。让我欣慰的是,铁梅的确这样做了。
记:您对自己的家庭生活满意吗?
沈:我是一个幸福的老人,我的女儿个个孝顺,爱人心地善良。我和爱人结婚40多年了,她那时在重庆市市中区川剧团唱川剧。我和她共同抚育了三个女儿。大女儿铁梅的事业正步入辉煌期,另外两个女儿也有各自的事业,我都很支持她们。虽然,因为地利的原因,京剧的市场在重庆受到一定的局限,京剧的影响也没有北方和上海、武汉那么大,我的事业也有一点点遗憾,但是,愿望归愿望,现实是现实,我不能太贪心。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家人好!(记者
唐雪薇)
(摘自 《北京娱乐信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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