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海梅影——梅兰芳与电影

梅兰芳不但是扬名海内外的京剧表演艺术家，而且他对电影也极感兴趣。从20年代的无声片到有声片，从黑白片到彩色片，直至解放后的全景电影，他全都拍过。40年间，梅兰芳正式拍摄了戏曲片12部，包括16出戏或片断。梅兰芳是中国京剧演员中拍摄电影最多的一人。
早在1920年时，梅兰芳率团赴沪演出，商务印书馆协理李拔可先生就利用从美国买来的部分电影器材，约请梅兰芳拍摄了无声电影昆曲《春香闹学》(加印字幕)。梅扮演丫环春香，姚玉芙扮小姐杜丽娘，李寿山扮老师陈最良，是借用了一座私人花园--淞社拍摄的。
同年，商务印书馆活动电影部又在上海天蟾舞台为梅兰芳拍摄了无声片京剧《天女散花》七场戏。梅扮天女，李寿山扮维摩，姚玉芙扮花奴。拍这两部影片前，梅曾声明不受酬劳，馆方亦只向梅写了一封信表示感谢。这两部无声片先后在沪、京两地放映，还发行到海外南洋各埠，很受侨胞欢迎。由于当时我国电影摄制技术尚处于启蒙时期，条件很差，谈不上戏曲的古典艺术与电影艺术的有机结合，镜头亦大都是全景、远景，片上时有模糊暗淡的景象；但在拍摄戏曲片方面还是有一点新的尝试的，可惜到1932年“一二八”中日战役中，商务印书馆被日本飞机投弹炸为平地，原存影片全部被毁，梅兰芳最早拍的两部影片也都同归于尽了。
1923年美国一家电影公司来华，为梅兰芳拍了黑白片《上元夫人》。地点在北京西城罗雁峰家，在院子里的磨砖地上铺上地毯，挂起“守旧”(绣花后幕)。断断续续拍了“拂尘舞”的几个舞蹈片断。拍完美国电影公司就带走了，梅兰芳自己也始终未能在银幕上见到。
1924年秋，我国民新公司、华北电影公司为梅兰芳拍了5出戏舞蹈片断(黑白无声片)。剧目为《西施》的“羽舞”、《霸王别姬》的“剑舞”、《上元夫人》的“拂尘舞”、《木兰从军》的“走边”、《黛玉葬花》的“葬花”。前四出在北京真光电影院的舞台上拍的，《葬花》是在梅的老友冯幼伟先生的住宅(原清朝贵族谟贝子的府弟)里拍的。当时还无正式导演，由摄影师根据梅的身段动作，分出近景、中景、远景等镜头。除《西施》“羽舞”中有姚、玉芙扮演的角色与之对舞外，其余都是梅一人独舞。由于拍摄后民新公司就把底片带走，且只在香港发行，未在大陆放映，故梅兰芳本人也没能看到。1930年，梅兰芳访美归来，途经上海，在看阮玲玉主演的影片《故都春梦》时，看到剧中人看戏的镜头，就是把梅拍的《霸王别姬》“剑舞”一段穿插进去了。当时还运用了名琴师孙佐臣操琴的“夜深沉”曲牌唱片作为配乐，在扩大器里播放，以配合梅的舞剑。
1924年10月，梅兰芳第二次访日，日本一家电影公司邀请梅去宝冢拍电影，也是无声黑白片。剧目是《虹霓关》的“对枪”(梅饰东方氏，姜妙香饰王伯党)、《廉锦枫》的“刺蚌”(梅饰廉锦枫，朱桂芳饰蚌精)。此片后在日本各地放映，受到日本观众欢迎。
1930年1月，梅兰芳率梅剧团赴美国演出。美国派拉蒙电影公司为梅拍了有声影片《刺虎》(梅饰费贞娥，刘连荣饰罗虎)。由于晚上有演出，只能散戏后午夜两点起在剧场拍摄，整整拍了一夜。这是梅兰芳，也是我国第一位京剧演员拍有声电影。影片在美国上映时，震动影坛。不久梅再到洛杉矾演出时，喜剧大师卓别麟、著名武侠明星范朋克均引梅兰芳为艺术知音。由于梅声名远扬，美国南加州大学及百慕大大学特授予他文学博士的荣誉，这是当时中国罕有的、也是最早的戏曲演员享有的荣誉。以后世人便尊称梅兰芳为梅博士。当梅还在美国时，有声片《刺虎》已在北京真光电影院放映了，天天客满，轰动了北京。
1934年3月，梅剧团访问苏联。适逢我国明星影片公司周剑云及胡蝶女士应邀参加莫斯科国际电影节。梅剧团在结束正式演出后，又接受莫斯科电影制片厂的邀请，拍摄了舞台记录片《虹霓关·对枪》(梅饰东方氏，朱桂芳饰王伯党)，由著名导演爱森斯坦亲自执导。他对拍片要求十分严格，镜头的角度、远近，交换频繁；京剧乐队的位置也都由专管录音的技师来安排。影片完成后，梅兰芳和爱森斯坦两位艺术家成了知音。
1948年6月，上海华艺公司决定中国人自己拍摄第一部彩色舞台艺术片，并邀请梅兰芳将梅派代表名剧《生死恨》搬上银幕，由费穆担任导演。梅兰芳主演韩玉娘，姜妙香等梅剧团成员都参加了拍摄；影片从当年夏初一直拍到11月方始完成。底片是送到美国去印拷贝的，梅兰芳看试片时，发现颜色走样，部分画面和声带对不上，很不满意。但为了“华艺”不受经济损失，就勉强同意发行了。《生死恨》在全国各地放映，因为是我国的第一部彩色片，很受欢迎，一时盛况空前，每天满座。
经过两年多的筹备，1955年2月，由北京电影制片厂拍摄的《梅兰芳舞台艺术》上、下集正式开镜。导演吴祖光。分生活和演出两部分。生活部分包括故居、作画、练功、说戏、梅兰芳周信芳舞台生活50周年纪念会。演出部分有《宇宙锋》(梅饰赵艳容，姜妙香饰秦二世，刘连荣饰赵高，张蝶芬饰哑奴)、《断桥》(梅饰白素贞，俞振飞饰许仙，梅葆玖饰青儿)、《贵妃醉酒》(梅饰杨玉环，萧长华饰高力士，姜妙香饰裴力士)、《霸王别姬》(梅饰虞姬，刘连荣饰项羽)、《洛神》(梅饰洛神，姜妙香饰曹子建)等五出戏。1956年起在全国放映，使全国观众能在银幕上看到梅大师的风采，适应了广大人民对艺术欣赏的需要。
1958年夏，苏联著名导演萨尔热夫斯基，为了要在比利时布鲁塞尔博览会的电影竞赛中向全世界介绍社会主义各国劳动人民创造的奇迹，准备拍摄一部名为《宝镜》的彩色全景电影。其中关于中国部分有北京城新貌、十三陵水库、李少春的京剧《闹天宫》及梅兰芳的艺术生活。关于梅的共有三组镜头，-是教授下一代学艺，在北京护国寺故居庭院指点杜近芳、梅葆玖等练习“趟马”；二是梅的日常生活，在北房客厅向李少春、袁世海等介绍苏联芭蕾舞大师乌兰诺娃的《天鹅湖》，并观看剧照；三是在劳动人民文化宫演出《霸王别姬》的舞剑，梅演虞姬，袁世海演霸王项羽，为了适应电影的要求，场上女兵由8位增加到12位。这部全景电影未在中国放映。
1959年，文化部夏衍同志向梅兰芳建议，拍摄昆曲《游园惊梦》彩色戏曲片，由梅兰芳饰杜丽娘，俞振飞饰柳梦梅，言慧珠饰春香，华传浩饰杜母，上海戏曲学校学生参加演出。获得梅兰芳同意后，北京电影制片厂召集有关人员及专家们参加摄制组成立大会。艺术指导崔嵬，导演许珂。这部影片的摄制是成功的，无论是色彩的运用、布景道具的设计、镜头的处理、演员的发挥，都达到了较高的水准。既保留了戏曲表演艺术的优良传统，又发挥了电影艺术的特点。梅兰芳认为“我一生拍了许多电影，从次是比较满意的。”
1961年6月，北京电影制片厂还准备向文化部艺术局建议，将梅兰芳晚年排演的新戏《穆桂英挂帅》搬上银幕。不料两个月后——1961年8月，梅兰芳不幸逝世。巨星骤陨，举世同悲，真是我国艺术事业的重大损失。
梅兰芳大师50多年来在京剧艺术上的卓越成就，和他在舞台上、银幕上创造的瑰丽多彩的艺术形象，以及他在敌人刀剑下凛然不屈的节操和解放后全心全意为工农兵服务、为社会主义建设服务的精神，将永远留在人民的心里，成为我国文艺工作者学习的楷模。

（摘自 《中国京剧》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