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民戏《四进士》的启示

《四进士》的精彩之处在于用语言和细节刻划人物。首先是题材，大多京剧的内容取材与演义小说或神话传奇，而《四进士》却是一部平民戏，讲的是百姓的一桩冤案，更精彩的是通过案情的复杂和发展，融入了官与民的纠葛，成了民告官的反贪经典，可贵的是作者通过一个本为旁观者的讼师宋士杰，巧妙的讲述了这个故事。
宋士杰不是个省油的灯，这是所有看完此戏的观众的共同感受，甚至他还让人觉得有些老辣，有点儿坏。即便是全剧中最厚道老实的人杨春，他也要算计一下，且看他路遇杨春，命杨春拦轿喊冤后的一番独白:
“哎呀！按院大人有告条在外，有人拦矫喊冤，四十大板。我实实挨不起了。我看杨春这个娃娃，倒也精壮的很，这四十大板就照顾了他吧！”
而宋士杰也实在是坏的很可爱，比如杨素贞拜了万氏为义母，万氏叫宋士杰去告状，他却佯装不睬，说“她是你的干女儿，与我什么相干？”
宋士杰还有个最难得的品质，就是“办事傲上”。这一点让他吃了不少的亏，可也正是这一点成了戏剧发展的关键。两次在公堂与顾渎的对质充分体现了这一点，他冒剁手挖目的罪过盗书的过程也说明了他的胆量。油滑而不猥锁，老辣而不失天真的性格逐渐吸引了观众对事态的关注。
还有杨素贞，这个女子也不简单啊，被兄卖在柳林，苦苦哀诉杨春，并借助路遇的“算命先生”使自己得已解脱，当杨春撕去卖身契放她回去，再唤她回转时，她立刻变了脸色，道：“在这柳林之中，孤男寡女，你莫非有所歹意？”。后在宋士杰家中，当万氏口出：“若是她跟我沾一点儿亲，这官司我就替她打了”，立刻下拜认为义母，这些细节多表现了杨素贞的心机和灵敏。
再有万氏，这个老太太出场不多，却将幽默风趣好抱打不平的性格展露无遗，十分讨人喜爱，而她那口语话的道白更是让人亲切。
剧中的诸多的配角也十分的生动丰满，比如那个拉屎误事上了宋士杰当的差役等等，不象大多京剧中的配角那样类型化。每一个出场的人，作者都让他们活生生的，可信又主次分明，为什么有这样的妙笔？只因作者对讼师的生活太熟了，对衙门里的一套官事太熟了。有人物就有了戏，就有了精彩的语言，就能吸引人，就不会空洞乏味。《四进士》给了京剧平民化创作一个很好的启示和范本。比起那些为唱设腔，“戏不足布景凑”和戏装展示会般的创作思路不是要高明的多吗？
京剧《四进士》，很久没有搬上舞台了，这次张学津、尚长荣、叶少兰、王蓉蓉、黄世镶等的合演，基本上展现了马派的原貌，让人想起五十年代，马、谭、张、裘四位大师的合作。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周信芳改创的《宋士杰》一剧，同样十分成功。可见好的剧本能为演员的二度创作提供了丰硕的土壤。
但愿像《四进士》、《玉堂春》这样反映平民而又不失深刻社会意义的好剧能触动如今的创作者们，从宫廷游戏里走出来，另辟一个天地。

本贴由裘迷于2003年1月01日11:54:38在乐趣园〖中国京剧论坛〗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