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艺术都有“刚柔”、“势韵”、“强弱”两种表达侧重。以京剧流派而论,如高派求“刚”、求“势”、求“强”;言派求“柔”、求“韵”、求“弱”。单论某一流派,同样会由于风格和条件不同有所侧重。越相对均衡的艺术越接近完美,越自然醇熟。比如梅兰芳的艺术之所以被人称道,这是重要的原因之一。
总体而论,京剧的声腔艺术是从偏重“刚”、“势”、“强”,逐渐趋于“柔”、“韵”、“弱”的。这跟观众的审美变化不无关系。流派艺术最繁荣的时期,也是两大阵营格局最平衡的时期,因而就是京剧艺术最鼎盛的时期——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
具体到老生,谭叫天之前偏于“刚”、“势”,到谭一辈又有刘鸿声与之对比,之后则“靡靡之音”大受欢迎。其实现在看来,谭的艺术应算是刚柔并济的,包括余叔岩在内,他们艺术上的“刚柔”、“势韵”、“强弱”,是比较平衡的,因此他们的艺术相对高超。直到周信芳、马连良都是这样的,都属于全面的、均衡的。
但是很明显,接下来的继承者则大多越走越“柔”。孟小冬得余氏三昧,但也是“秀“有余而“犷”不足,只是因其为女性而常被人忽略罢了。到王珮瑜一代,基本失其刚劲之风,而以清韵、纤巧取胜,虽悦耳但少深沉,虽甜美但失豪壮。余叔岩声腔里的那份挺拔刚键很难一现了。杨宝森学余,条件不足,但仍能见磅薄之气,他的声音宽宏打远,很具穿透力,而且直刺耳鼓。后学者多不能至,只在韵味上下功夫,更有杨腔高唱,越来越华美清脆,往往不深沉、不浓郁,那声腔里的情感也就淡了。学麒的,南方赵麟童算翘楚了,唱《扫松下书》不错,唱《斩经堂》就显得软。学马的,北方张学津是代表吧,潇洒之风尽得,而一些火炽的做派戏,就逊色不少。
而且还有个怪现象,“老生不老”。以前学余的,如陈大沪、关正明,还有上面提到的杨宝森。声音都比较有厚度,有沧桑感,让人觉得像个老生。现在这一路的都不见了,声音都年轻漂亮了,显得“嫩”的很,挂起白髯口来,听上去也像是三、四十的。有人说这是“样板戏”里练的,“样板戏”里就没有真正意义的老生,我不知道是不是这样。其实老旦也是如此,很多老旦也越来越来“青春”了。对比李少春的《白毛女》和李多奎的《赤桑镇》,现在很多演出,声音听上去,都像是夫妻的对话呢。
现在,出不了程砚秋、杨宝森、侯喜瑞这些“没嗓子”的演员了,这不一定就是好事。回想当今的演员,唱余、杨的,唱梅派的、唱程派的……,声音的共性太大了,个性太少了。这种一边倒的局面,有学校的要求,有演员的选择,有观众的喜好。但我还是觉得是一种缺失和遗憾,它使流派、使歌路都越来越窄了,都是“艳阳天”,哪儿听“云遮月”去?
本贴由裘迷于2006年5月19日01:08:04在〖中国京剧论坛〗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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