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欣赏京剧,不觉间也在品味着它的语言。本文旨在从一些耳熟能详的剧目里,发现和体会它们的语言风格,或许能略窥京剧的文学魅力。
探究语言的流变,非我力之所及。但我们从大处着眼:京剧往来二百余年,上至宫廷府第,下及街巷市井,其语言应是兼容并蓄的产物。本身艺术特质的要求,加之各个剧作者的创造,今天京剧的语言整体可称是“文不甚深,言不甚俗”。以下讨论一下遣词创腔的某些具体习惯。
关于唱词的习惯,个人认为:原板、慢板、快板、摇板多以七字、十字为基础。由过门、气口可见,七字多用四·三断句(“一轮明月·照窗下”)十字则惯以三·三·四断句(“皇恩浩·调老臣·龙庭独往”)。流水板、二六板则有七字(四三“不由黄忠·怒气发”,首句多有变化)、八字(五三“我正在城楼·观山景”)、十字(三三四“非是我·言语多·必有奸诈”流水鲜见)。导板一般与唱段主体一致,碰板、回龙因导板而行,而散板字数则较为自由(“……也不枉我千里迢迢走淮营、我们同来同行”)。 有时为意思通达加以衬字(有语气助词也有实词,如“想当年‘在’瓦岗·多侥幸”)。
进一步推敲,京剧唱词最小的语言单位应为三、四字,佐以五字(不包括衬字)。也有以三叠字加重语气“‘罢、罢、罢’暂且忍下了”。在一个三、四字中,一般要完成一个独立的短语结构;而一个五字单位,多为修饰语(请看前面的例子)。有时,每句最后三字时动词后置作韵脚(“手执皮鞭将你打”),用于表达较强烈感情——如是,“将你打”、“把冤伸”、“怒气生”、“从头看”、“胆怕惊”等,就成了固定的语言现象。有时名词结尾,因补全三字或押韵之需,有了“马能行”、“马雕鞍”、“地埃尘”等固定短语。
唱段中的各句,一般以上下两句表达一个相对独立的意思。在大段歌咏中,时而有排比的形式,重章迭唱,回环往复(《昭关》“我好比……”、《逍遥津》“他欺孤……”),也是京剧唱词语言的特色之一。有时,叙事中难以构成上下句结构的,只好衬以所谓水词(“问我一言答一声”等。后面还要提到。)。
以上是京剧语言的一些常见的现象。仔细品味,同为韵文,“诗味”“戏味”立判,并非全在于词句之雅俗、意蕴,也体现在这些语言现象上。“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通俗浅近,其中“前路”、“谁人”亦同样见于京剧唱词中,但这明显是诗句。又,敦煌曲子词《定风波》(攻书学剑能几何)二首,历来被认为“戏味甚浓”,除了其形式酷似一净一生对唱外,和他的短语习惯与京剧暗合不无关系。此外,对“地埃尘”这类短语及“水词”的非议颇多。我们应该看到,这些不完善之处,是语言在生长中留下的裂痕。瑕不掩瑜,以它们来否定京剧语言的成就是片面的。另一方面,尽一步使京剧语言洗练鲜明,也是当今剧作者的责任之一。
当然,舞台上的京剧是灵活的,上面的论断只能说是“模型”而绝非“规律”。即使如此,个人未经深入查证的结论也定然纰漏百出。在此权做引玉之石。

本贴由石见于2003年2月05日00:06:22在〖中国京剧论坛〗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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