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年前,四大名旦称雄舞台,梅派的《红线盗盒》,荀派的《红娘》,尚派的《红绡》,程派的《红拂传》各领风骚,就是都演《玉堂春》,四人的剧本、唱腔、扮相也各不相同。50年后,十旦九张,十净九裘,"打不完的金砖,拾不完的玉镯",《红鬃烈马》、《赵氏孤儿》依然是今天舞台的主打,京剧在流派继承的道路上亦步亦趋,越走越窄。
每年春节都是京剧演出最为活跃的时候,在这个中国人最看中的节日里,各院团都会派出最优秀的演员演出最拿手的好戏。也许真是经典的魅力无法抗拒,要不怎么翻来覆去演出的就是那几出老戏呢?以今年春节为例,中国京剧院由头牌老生于魁智领衔坐镇人民剧场,演出的是《杨家将》、《大·探·二》、《将相和》、《打金砖》等,北京京剧院据守长安大戏院,唱的也依然是《龙凤呈祥》、《状元媒》、《四郎探母》、《赵氏孤儿》等百年不变的老调。就算是给新老戏迷带来无限惊喜的《宰相刘罗锅》,在程式的变化创造上也走得非常谨慎,似乎还没有哪一个角色或是哪一个行当具有开创性的标志作用。
流派的形成需要时间,它绝不是短时间内可以一蹴而就的。但是,放眼京剧界,今天"十旦九张,十净九裘",越来越单一化的流派传承,使四大名旦与四大须生曾经带给舞台的生机与活力,成了一种永久的回忆。长此以往,京剧的路将越走越窄。那么,流派创新咋就那么难?

传统教学只重技艺,少了创造

著名导演林兆华对中国戏曲钟爱有佳,虽然出身话剧界,但是他却主张话剧应该多多向戏曲学习。连续三年排了六本《宰相刘罗锅》,林兆华最大的愿望就是流派的创新,他曾要求演员梅派不梅,马派不马,多少加点自己的东西,同时又隐约让人猜到你的师承。但是,一路做下来后他发现很难。林兆华说:"现在的京剧演员,无论是戏校毕业还是名师私家调教,大都口传心授,学生学到的多是技艺,缺乏理解力和创造力。在塑造新角色时,往往显得力不从心。在排练场,遇到问题,演员就急着给老师打电话讨教,很少自己思考解决。京剧程式是几代艺术家千锤百炼的结果,要创新很难,但它必须创新,因为这是京剧发展的关键。"

缺乏明星式量身定做,个性磨灭

20世纪初,京剧能够从众多戏曲中脱颖而出,独领风骚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强调艺术个性的"明星制"。那时,凡是能够挑班的主演都设立了私房行头,私房琴师和私房鼓佬,后来又根据自己的艺术风格有了自己的班底,并按自己的风格写剧本,编唱腔,排新戏,慢慢形成了自己的派系。像梅、尚、程、荀四大名旦,即使他们都演《玉堂春》,四人的剧本、唱腔、扮相也各不相同。而这在今天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北京京剧院的老生演员朱强说自己很幸运,因为近两年他排了院里三出新戏,而能有他这样机会的演员实在不多。他说:"院里每年排的新戏有限,而合适的角色更有限,有时领导还要考虑方方面面的关系,安排谁唱谁就唱。没有大量的实践的积累,流派创新就是天方夜谭。"

唱戏并非惟一饭碗,小了压力

有人说,过去流派纷呈,明星荟萃是艺术竞争的结果,因为对老一辈艺术家来说,唱戏就是他们全部的饭碗,如果没有出奇制胜的剧本和唱腔,没有自己特色的表演,就没有市场,没有饭碗。于是,人们看到同样标榜正宗谭派的四大须生却各不相同,余叔岩的简约,言菊朋的俏丽,高庆奎的挺拔,马连良的潇洒,他们在标新立异中彰显着自己的特色。而面对今天这个多变的社会和越来越多的诱惑,让演员们一门心思钻在艺术里似乎不太现实。优秀的张派传人王蓉蓉说:"能够形成自己艺术上的特色其实是每一个演员的追求,但是现在能踏下心来钻研业务的却越来越少。电视的普及让京剧演员成名又多了一条渠道,虽然那并非京剧艺术的真谛所在,但却可以给演员带来更多名与利的实惠,这对那些执著于艺术的人有很大负面影响,对京剧的发展也是不利的。"王蓉蓉的正宗张派让很多戏迷津津乐道,她说自己排新戏的原则是观众喜欢,而传统戏基本是按老先生的范本亦步亦趋,新戏对她来说也很难得。

习惯势力束缚制约,雷池难越

很多演员说,我也想自成一派,可老观众不答应,稍微改动一点,就有人说你不像程派了,不像张派了,这让我们怎么创新?北京京剧院的杜镇杰就曾遇到过这种尴尬,1987年他参加了一个全国性的比赛,他独特的唱法遭到了一些人的批评,一位观众说他是"非马非驴非猫非狗"。杜镇杰到现在也没归派,他说:"在我20多年的舞台生涯中先后有过17个老师,我跟他们每个人都学到了很多东西。今天,我在融合麒派、奚派技巧塑造刘罗锅时,观众的认可度已经很高了,而唱老戏唱不出新的流派来。对年轻一代京剧演员来说,最重要的还是继承,因为从京剧历史上看,任何一个流派的创始人都是在继承前人的基础上创新的。没有继承的创新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观众自然难以接受。"(北京日报记者 贾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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