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叠膝”和动作的目的性

王庾生 讲述
吴同宾、李相心 整理

除去动作的舞蹈化以外，所谓动作选择要严格，指的是动作的目的性必须鲜明，一举一动都要精炼，有目的，能符合表现人物思想感情的需要。多余的，烦琐的，拖沓的，动作目的性不强的，都取消。例如：在生活中，坐下的时候两腿搭在一起（又名“叠膝”），是个很平常的姿势，但在舞台上就不同。你这条腿搭上去，目的是什么？什么时候搭上去才合适？搭的方向和剧情有无关系？搭上去后，什么时候放下来？在设计这一动作时，就都须要有所考虑。
例如：《乌龙院》中宋江和阎婆惜之间的冲突没有正式展开之前，在宋江猜完心事之后，两个人并坐在台口，阎在右，宋在左。宋江一边说着：“……大姐，你是怎样的想我呢？”一边很自然地把左腿搭在右膝上，身子向右倾侧，表示从感情上比刚才靠近了一步，透露了宋江希望和解的心情。等阎婆惜说到：“……今天想你可想的厉害，……清晨起来，头也不梳，脸也不洗，前厅跑到后院，后院跑到厨房……”，宋江越听越不对头，不觉的就把左腿从右膝上放下去，身体也随着向正面转过来。由于思想感情上起了怀疑、变化、身体的距离也就自然疏远开来。
“叠膝”本来是很平常的生活动作。但这个小动作的出现，也必然有其生活的逻辑性，亦即有其符合生活内容的规律。因此在舞台上运用时，就必须和剧情及人物思想感情密切结合。从以上的例子可以看出，叠膝的叠放时间，反正方向，都与人物感情的冷热、向背有关。只要对这一动作的逻辑性掌握准确，选择恰当，运用及时，自然而然地就能帮助刻划人物的性格和抒写人物的思想感情。
这个例子也许很琐细，但能说明一个问题，就是传统戏曲经过多少年来的创造和锤炼，在某些优秀的传统剧目里，几乎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经过严格的设计和选择，所以看起来显得“艺术性”强。但是那些表现封建时代反动陈腐内容的剧目，只靠着这点“艺术性”，是维持不了它们的艺术生命的。因为人们对内容有了嫌恶的感情，对于所谓“艺术性”也就不会有什么“美”的感受。至于我们用京剧表现现代生活的剧目，还是一枝新生的蓓蕾。新生的东西时间短，总难免不够成熟。但只要我们从剧本的每一句台词，到演唱的每一个音符和演出的每一个动作，都经过精心设计和严格选择，并且锲而不舍，辛勤认真地进行研究，修改，锤炼，提高，总有一天会超过传统戏曲。

（摘自 《京剧生行艺术家浅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