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伶界大王”谭鑫培陵园经精心修复正式竣工,北京京剧界知名人士及谭氏后裔谭元寿等在门头沟栗园庄墓地举行了隆重的祭扫仪式,共同缅怀这位国粹京剧的奠基人和艺术大师。
谭鑫培,原名金福,学名鑫培,生于1847年(清道光二十七年),原籍湖北江夏(武昌)。其父谭志道在著名三庆班唱老旦兼红生,与京剧鼻祖程长庚是同时人。谭志道因声狭音亢如叫天子(云雀),时人称他为“谭叫天”,因此谭鑫培曾取艺名“小叫天”。
谭鑫培幼年随父学艺,11岁入北京金奎科班,习武生和靠把老生。15岁出科,随后进了广和成班。谭鑫培因为演不上角色,便去京郊、天津参加乡村“粥班”,演野台戏。在那里演出机会多,什么戏都敢演,在生活和技艺上都得到很多磨练。之后曾回京加入过永胜奎班,但因倒嗓,演出也不顺利。23岁时再次回到北京,进了三庆班,嗓音渐渐好转。他得到程长庚的赏识,并先后拜程长庚、余三胜为师,在他们的指导下,专攻文武须生戏,如《战太平》、《定军山》、《战长沙》等,果然一唱而红。
1880年1月(光绪五年),程长庚辞世,谭鑫培改搭四喜班唱老生,与孙菊仙轮流唱大轴。从此由主要唱武生戏而转为文武兼唱,即使武戏也注重武戏文唱,如在《挑滑车》中运用念白、身段、眼神、表情刻画高宠的神态和性格,博得观众的赞赏。
1890年(光绪十六年),谭鑫培被选为内廷供奉,深得慈禧的称赞,每于宫中演堂会戏,必有老谭,并封赏优渥。1905年谭鑫培率先上银幕,拍摄了中国第一部电影《定军山》,名声更振。1907年(光绪三十三年),汪桂芬病故后,谭鑫培独踞京华剧坛,被誉为“伶界大王”。1912年,老谭担任北京戏曲艺人行会组织正乐育化会会长,在同行中德高望重。狄葆贤的《庚子围城感事诗》写道:“太平歌舞寻常事,处处风飘五色旗。国自兴亡谁管得,满城争说叫天儿。”梁启超也有诗云:“四海一人谭鑫培,声名廿纪轰如雷。”由此可见其声誉之隆,影响之大。
谭鑫培被称为“伶界大王”,这是名实相符的。京剧从1790年“四大徽班”进京开始孕育期,约在1840年左右京剧形成,其代表人物是程长庚、余三胜、张二奎。谭鑫培是京剧成熟时期的杰出代表。他第一个创立以个人风格为标志,以个人姓氏命名的京剧流派———谭派。谭派的唱腔吸收程长庚、余三胜、张二奎、王九龄诸家之长,融会贯通,加以变化发展而成,他一改以往直腔直调、高音大嗓的唱法,创造了花腔、巧腔,追求声情并茂,在遒劲中见柔美。他的嗓音虽不十分饱满,但甜润沙亮,运用裕如,有“云遮月”之称。他所创新腔曲折婉转,回荡抑扬,富于韵味。他演《卖马》,一句“店主东……”穿云裂石,声哀厉而弥长,唱得声泪俱下。在唱念方面,注意声韵的规范化,确立了以湖广音为主,叶以中州音韵的京剧声韵体系。他不仅唱功好,做功尤其讲究,演戏注重从剧情和人物性格出发,使唱、念、做、打,手、眼、身、法、步都为演戏演人服务,真正做到了演与唱结合,戏与技结合,因此“装谁像谁”。他演《盗宗卷》,把陈平、张苍两个大臣互相推诿、对耍滑头以及阴险奸刁的性格刻画得惟妙惟肖。
谭鑫培演戏特有创意。就说戏院门口的戏码也别具一格,他在门口摆一面鼓,一块碑,就表示贴演《击鼓骂曹》和《李陵碑》。观众对老谭的身怀绝技更是钦佩和赞赏,他演《连营寨》中的刘备,火烧连营时,运用了“吊毛”、“硬抢背”、“单腿蹉步”等扑跌动作来表现其几番扑火的情状。他演《问樵闹府》中的范仲禹,当寻不到妻子、孩子,情急而疯,一抬左腿,一只鞋子飞到半空,然后不偏不倚落在头上,接鞋,“吊毛”,做“老头入被窝”动作。这一系列动作做得出神入化,又切合人物。他演《碰碑》,当杨继业看到李陵碑,念“……卸甲又丢盔”时,身子微微一抖卸去铠甲,用头一甩甩去了头盔,动作干净利索,把杨继业此时此刻的心情刻画得丝丝入扣。
谭鑫培是京剧史上承前启后、开拓创新的一代宗师,被誉为“新三鼎甲”之首。他综合程、余、张“老三鼎甲”的表演精华,把京剧表演艺术提升到一个新的层面,亲手培育了杨小楼、梅兰芳、余叔岩三位京剧巨匠,为京剧艺术的发展作出了杰出的贡献。他所创的谭派在京剧界从学者极众,具有极其深广的影响,他之后的四大须生、后四大须生的余(叔岩)派、言(菊朋)派、高(庆奎)派、马(连良)派、杨(宝森)派、奚(啸伯)派,无一不出自谭派,因此京剧界有“无腔不学谭”的说法。正如梅兰芳所说,谭鑫培是中国戏曲表演体系的总代表。
上海是京剧在南方演出的重镇,它是京剧艺人必到的地方。谭鑫培一生就六次到上海演出。第一次是1879年11月,应上海金桂茶园之邀到沪演出,以文武老生挂牌,贴演《挑滑车》、《长坂坡》、《琼林宴》、《盗宗卷》、《王佐断臂》等戏目,五十余天无一重复。第二次是1884年10月,在新丹桂茶园献演,净角大奎官同行。第三次是1901年8月,此时老谭已誉满京华,这次先后在三庆园、丹桂园、天仙园出演三个多月之久。第四次1910年10月,这次是受女儿和女婿夏月润所求,出演于新新舞台。他以《空城计》打炮,大获成功。接着演出了《乌盆记》、《天堂县》、《群英会》等,许多绝活令上海观众惊叹不已,连演二十天,场场爆满。第五次是1912年11月,老谭已经66岁,应新新舞台之邀到沪,同行的有金秀山、金少山、孙怡云、德珺如等。这次演出曾发生过一场风波,一天演《盗魂铃》,这本是一出滑稽调笑的戏,老谭反串猪八戒,末了应该有上三张半桌子翻“台蛮”的技能表演,老谭爬上了两张桌子,对下面看了看,摇摇头说:“我还要老命呢!”做出害怕的样子,又爬了下来。这时台下有人喝起了倒彩。第六次是在1915年夏末,他只身往浙江进香途经上海,其婿夏月润求他在九亩地新舞台帮忙十天,因未带配角,皆由新舞台演员承乏。这次以唱工戏为主,首场《空城计》,末场是《珠帘寨》。这次卖座极盛,打破了三十年来的记录。谭鑫培在三十多年间六进上海,这是他去外地演出次数最多的城市,此后,老谭不再出外演出。1917年老谭因病卧床,军阀江朝荣在金鱼胡同那家花园欢迎广东军阀陆荣廷,硬要老谭堂会演出,老谭被迫抱病登台,当场咯血,没几日因气忿劳累而病殁。
作为伶界大王,谭鑫培有好几个第一个,前面说过他是第一个创立以个人风格为标志的京剧流派。他还是中国登上银幕的第一人,1905年北京丰泰照相馆拍摄了他主演的《定军山》,这也是中国的第一部影片,尚有拷贝存世。他也是最早灌制唱片的京剧名伶,上海百代唱片公司曾两次为他灌录唱片,共计七张半(15面):1907年灌录了《洪羊洞》、《卖马》一张半,由李奎林司鼓,梅雨田操琴;1912年灌录了《战太平》、《庆顶珠》、《托兆碰碑》、《捉放曹》、《桑园寄子》、《乌盆记》、《四郎探母》六张,由何斌奎司鼓,谭嘉瑞操琴,这七张半唱片已成为伶界大王留给后人的绝版遗响。
从谭鑫培的父亲谭志道算起,谭门有七代人衣钵相承,共事梨园,在京剧艺术园地里执着地守望、耕耘,这在戏曲史上可称罕见的奇迹和难得的佳话。
谭氏的第三代传人是谭小培(1883-1953)。谭鑫培子女甚多,谭小培是谭鑫培第五子。他幼年就读于北京同文馆,习德语,后学京剧老生,他是得到乃父言传身教获益最多的一个。他登台后常与尚小云合作,他嗓音苍凉而富韵味,唱念规范,擅演《卖马》、《捉放曹》、《黄鹤楼》、《八大锤》等。后因溜冰时摔坏了腿而息影舞台,转而悉心教授其子富英,并致力于研究谭派声腔艺术。解放后,曾任中国戏曲学校教授。
谭富英(1906-1977),本名豫升,是谭门第四代传人。他自幼耳濡目染,五六岁就喜欢哼哼唱唱,嗓子挺好,谭鑫培特别喜欢这个孙子。12岁时,谭鑫培在病榻上把他托给富连成科班叶春善社长,让他进富连成学戏,萧长华给他起名富英。他先学武生,后改老生,师从萧长华、王喜秀、雷喜福,出科后复从其父谭小培学戏,并拜余叔岩为师。他在继承家学谭派的基础上又吸收了余派的演唱特色,并根据自己清亮脆润的嗓音条件,形成了酣畅舒展、流利大方的风格,世称“新谭派”。他擅演《定军山》、《失空斩》、《桑园寄子》、《四郎探母》等。他在《战太平》中以熟练的武功和高亢的唱腔成功地塑造了花荣的形象,他在《洪羊洞》中扮演病危中的杨延昭,一段〖二黄快三眼〗低回悲怆,感人肺腑。20世纪20年代便已享名与马连良、杨宝森、奚啸伯并称为“四大须生”。1933年他与雪艳琴合作拍摄过全部《四郎探母》,这是我国第一部有声京剧影片。解放后他担任北京京剧团副团长,与马连良、张君秋、裘盛戎合作排演了《赵氏孤儿》、《群英会》、《将相和》等精彩剧目,从音乐到服装、道具都进行了成功的改革。《群英会》、《借东风》曾拍摄成影片。他是谭氏门中极有亮点的一位京剧大家。
谭元寿是谭门第五代传人,他是富英之子。生于1928年,5岁学戏,未几登台即初露头角。1938年带艺入富连成科班,学武生、老生,师从茹富兰、王连平、刘盛通等。出科后曾为荀慧生挎刀。1947年与杜近芳合演《红鬃烈马》,深得好评。1954年加入北京京剧团,与乃父富英同在一团,有机会深入揣摩、领会谭派的真谛,遂成为谭派的主要传人。他功底深厚,文武不挡,嗓音清亮,唱做规范大方,并善于广采博引,比如他吸收李少春等人的长处来丰富自己。1963年赴香港演出《失空斩》,非常成功。他还擅演现代戏,先后排演过《智擒惯匪座山雕》、《节振国》、《沙家浜》(拍摄成电影),尤其所演郭建光一角驰名全国,家喻户晓。1980年后重排《打金砖》、《将相和》等谭派名剧,也成为范本。
如今谭门又有了第六、第七代传人。第六代传人谭孝曾,乃元寿之子,他与阎桂祥合演《坐宫》,可圈可点。第七代传人谭正岩,现为北京京剧院优秀青年演员,在最近举行的第五届CCTV全国青年京剧演员大赛中荣获老生组金奖。他们将努力续写京剧的辉煌。
(摘自 《人民政协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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