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园武生的佼佼者

——记京剧优秀青年演员奚中路

杨景贤

笔者在采访京剧优秀演员张建国时，他说：“当今京剧武生行当，奚中路应是佼佼者，他不仅功力深厚，而且有一种慑人心魄的艺术征服力。”舞台上的奚中路，英俊潇洒，气宇轩昂，有一种大家风范。
舞台下的奚中路少了几分英武，多了几分洒脱。

梨园世家 情系京剧

奚中路出身于京剧世家，他的祖父奚啸伯是中国京剧四大须生之一，享名海内外。家学渊源，奚中路自小就喜欢上了京剧艺术。
1969年，奚中路考上了石家庄戏曲学校，当时刚刚摘掉走资派帽子的父母，对儿子去学习京剧艺术并不感兴趣。父亲对奚中路说，你去剧团没有多大意思，将来还去干点别的吧!也许是遗传基因在起作用，奚中路对京剧一往情深，难以割舍。1970年，奚中路再度考取了石家庄戏校。父母看到儿子对京剧艺术如此执著，也就不再阻拦。进了京剧圈，奚中路跟爷爷的接触也就多了起来。当时瘫痪在床的奚啸伯经常为孙子说戏，并教他吐字、行腔等基本功。
当传统戏开禁后，奚中路感到有些茫然，因为他对传统戏比较陌生。他学的第一出戏是《失空斩》。进入倒仓阶段的奚中路，不适宜再唱老生了。奚啸伯对孙子说，老生不行就学武生。当年谭鑫培、余叔岩就是武生的底子。于是，奚中路改学武生。他学的第一出戏是《三岔口》，薛耀春老师所授。当时戏校离奚中路家很近。一天，团里准备彩排，奚中路将这个消息告诉爷爷时，老人十分兴奋，说：“你扮好戏装到我这里来一下，我看看。”谁知，奚中路因忙着排戏未来得及看爷爷，爷爷却驾鹤西去。奚中路听到噩耗如晴天霹雷，大脑一片空白，愣在那里。他不相信这是真的，待清醒过来后，便嚎陶大哭起来，“爷爷，你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呢?你还没看到孙子扮装呢！”这件事令奚中路终生难忘，成为一生中最大的遗憾。在回想起这段往事时，奚中路总是泪光莹莹。奚啸伯作为一代京剧大师，学识渊博。奚中路仅向爷爷学了一年多的传统戏，爷爷便故去了，这对于奚中路来说，不能不说是一件很大的憾事。

广拜名师 博采众长

奚中路将悲痛埋在心底，决心不辜负爷爷生前对自己的期望。他又从师于黄元庆先生。黄元庆是马连良的弟子，也是富连成元字科里最棒的武生，他会戏甚多。他给奚中路传授了《挑华车》、《三打祝家庄》、《狮子楼》、《石秀探庄》等武生戏，使奚中路打下了坚实的根基。后来，奚中路又到中国京剧院进修，学习了《长坂坡》、《夜奔》等戏。在北京他又遇到了一位好老师茹元俊，茹老师十分喜欢奚中路，时常将他带到家里为他说戏。一次茹元俊问道：“你家在哪里，家里都有什么人呀?”“爷爷是奚啸伯……”茹元俊顿时一份，说道：“我对你爷爷太熟悉了，当年我去石家庄演戏时，你爷爷热情接待了我。他曾把我叫到一旁，关切地问我，元俊，你摘掉右派帽子了吗？因为那时你爷爷还戴着右派帽子。”于是，奚中路吃住在茹元俊家，茹元俊认奚中路为义子。奚中路跟随义父学习了《长坂坡》、《艳阳楼》等戏。奚中路说，学到现在，我对武生的一些见解，多数是茹先生传授的。
厉慧良是京剧武生大家，他艺不宗一，兼容并蓄，注重革新，对武生行当颇有建树。厉慧良当年与奚啸伯是很要好的朋友。1983年，奚中路到天津找厉慧良学习《艳阳楼》。厉慧良对他说：“你明天来学戏，7点准时到我这里。”第二天一大早，奚中路在一个小店里吃了一碗元宵，由于元宵很烫，吃的慢，到了厉先生那里已是7点20了。此时，厉慧良表情凝重，说道：“你看看现在几点了，你知道谁给你说戏吗?厉慧良！你应当6点半就到这里，先在那里压压腿，等7点准时学戏。”这件事对奚中路触动很大，从此，他不敢懈怠，演戏做人，兢兢业业，一丝不苟。
1986年，奚中路调到了上海京剧院。京剧大家尚长荣看到奚中路“孺子可教”，便给他介绍了田中玉老师。奚中路又向田老师学习了《秦琼表功》、《华容道》等戏。他还向爷爷的弟子张荣培、欧阳中石学戏。他去北京就住在欧阳中石家里，欧阳中石经常带他去城墙下喊嗓子，并给他讲爷爷的戏，同时还教给他一些做人的道理，使奚中路受益匪浅。
武生是个每天都出力流汗的行当。在当前京剧艺术并不十分景气的情况下，奚中路仍然十分执著地热爱京剧艺术。奚中路说，有两个人对他的艺术和人生影响特别大。一位是号称“江南活武松”的盖叫天先生。奚中路动情地说：“盖叫天先生对艺术太执著了。”说起自己的恩师厉慧良，奚中路的脸上流露出敬佩之情。他说，因文革期间受迫害，厉慧良在监狱待了15年，要是我，用不了5年就撞墙了。但厉慧良以顽强的意志与命运搏斗。他在监狱里每晚要喝8碗水，目的是起夜练功，每次起来就是两翻身，两飞脚。一晚上要起夜好几次。在浴池洗澡时，别人在池里时，他冲淋浴，待别人上来时，他就跳进池子里，只露个脑袋顶。他在干什么?是在练功。这才是真正的男子汉，了不起呀！他们的精神激励着我，成为我人生的楷模和从事京剧艺术的动力。

武戏文唱 技艺精湛

“学到知羞处，方知艺术精”。这是奚中路最欣赏的一句话。奚中路的机遇很不错，得到那么多名师指点和真传，功力也十分厚实。但奚中路并不满足。他说，京剧艺术博大精深，一名演员穷尽毕生精力，也所学寥寥。作为一名武生演员，若想有所成就，付出就更多了。他坚持天天练功，每天都是汗透衣衫。一名武生武功精湛自然十分难得，但光有好武功还不能算是一名优秀的武生演员。奚中路十分欣赏武生泰斗杨小楼的一句名言：“武戏文唱”。他认为一名武生在舞台上不仅要表现出英武潇洒的气质，还要营造出一种气度，一种慑人心魄、令人由衷折服的艺术征服力。
《长坂坡》是武生的一出经典剧目，经过历代名家的艺术浸淫，近乎完美。后人若想在表演诸方面有所创新，难乎其难。奚中路饰演的赵云，不仅演出了赵云气宇轩昂的气度，而且将赵云的内心世界表达得十分充分。他将赵云的内心世界通过做舞，表现得淋漓尽致，使观众看到了一个英武潇洒的赵云，一个内心世界十分丰富的赵云。这种由表及里的气度，将“武戏文唱”发挥到了极致。
要做到武戏文唱决非一日之功，如果仅凭动作表现，没有思想内涵，任你动作再巧妙也会给人一种貌合神离的感觉。丰富的内心世界和深刻的思想内涵，应是奚中路走向成功的主要因素。
奚中路是一个永不满足的人。他说，艺无止境。一名演员横向比较感觉还不错，但纵向比较就会发现自己差得很远，作为一名青年演员，还有漫长的路要走。
奚中路在奋斗的道路上留下了一串串闪光的足迹，他曾荣获上海十大杰出青年和梅兰芳金奖等荣誉称号。奚中路对荣誉看得很淡，他说，荣誉并不能说明什么，只有艺术才是自己的终生追求。

（摘自 《中国戏剧》杂志 200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