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京剧演员奚啸伯(19l0~1977)先生是上个世纪京剧鼎盛时期,名列“四大须生”的一位极具个人禀赋和艺术特色的艺术家。今年是他95周年的诞辰,尽管他已离开我们28年了,但无论是品味其留下的艺术,还是缅怀他的品格,人们都难以忘却他。
从京剧史上看,演员的出身不外乎自幼坐科学艺和因酷爱而成为职业演员的两种,奚啸伯先生和他的老师言菊朋都属于后一类中出类拔萃者。他不但出身高贵,关键是具有权高的文化素养和艺术气质,加上他对京剧嗜之极深,由爱好到钻研,从走票到下海,一步一个脚印地完成了成为京剧演员的人生理想,又在几十年的戏海沉浮和实践磨砺中圆了功成名就之梦,成为老生巨擎,创立了自己的流派——“奚派”,其影响和流播至今不衰。更重要的是,与老师言菊朋毕生固守艺术的文人气质,以至常常落落寡欢地感到失落不同,奚啸伯的成功更在于自觉地在自身文化气质的基础上搭筑起了虽然以雅为尚,但却雅俗共赏的艺术大厦,最终形成了他与科班出身的马连良洒脱气十足的不同,与谭富英古拙风貌鲜明的有异,与杨宝森沉郁感突出的区别,创造出“清新雅致、委婉细腻”,犹如箫音鸣奏般的鲜明艺术风格。
奚啸伯先生的成功,从结果上看固然因为他风格的独特,但其根源却在于艺术根基的广博与坚实。他的弟子,著名书法家欧阳中石先生将其归结为一个基础——“谭(鑫培)派”,两个源流——“余(叔岩)派”、“言(菊朋)派”,确为识者之言,切中肯綮。首先,奚啸伯先生所本的都为在艺术上一脉相传,真正高超绝伦的大家,这说明他学习的起点之高、摹学之纯;更为重要的是,这些前辈风格更适合自身审美追求和生理、艺术特点。然后加上他如书法中的“入帖”与“出帖”的钻研过程,在毕恭毕敬中刻苦地学,在思考和实践中深深地悟,最终蜕变出属于自己的艺术生命。因此,我们在欣赏奚啸伯先生演出的许多原本属于“官中”的老戏,如:《二堂舍子》、《珠帘寨》、《骂曹》、《上天台》、《法门寺》等中,不少唱腔听来虽很新奇,细品不难找到在谭鑫培、余叔岩、言菊朋唱腔中的出处,但给你的感觉绝没有单摆浮搁的拼凑,反而显现出浑然天成的面貌一新,于旧中出新,撷别家精华而化为自身的艺术血液,并展现出充满魅力、特点鲜明的品貌,这是“奚派”的风范,更是奚啸伯先生艺术创造本领高超之所在。
毫无疑问,“奚派”艺术标志性作品,老戏首推《白帝城》,新戏首当《范进中举》。他创造的刘备哀中有怨,悲中蕴恨,其苍凉、悲咽的心态和追念弟兄,痛恨孙权的忧愤情感,岂止要通过那句句深情的大段“反西皮二六”才会感同身受;在我听来,只是那一句“白盔白甲白旗号”的“导板”,就足以唱得令人感到悱恻不尽了。而他晚年创造的《范进中举》,更是他一生艺术心血的结晶和艺术风貌的集大成。我们想到范进就会浮现出奚啸伯先生的舞台形象,自然就会想起那“秋风落叶”一段“三眼碰板”转“原板”千回百转的玲珑秀雅,吟赏起“琼林宴饮罢了恩赐御酒”那糅进了“娃娃调”的“原板”之韵味无穷。的确,通过这两出代表作,“奚派”演唱擅长的以字定腔、以字行腔、赶板夺字等充满魅力的演唱技巧和唱腔风格,以及他创造的生动人物和浓郁的意境,使你不能环折服和镌于心中。
因此,“奚派”艺术至今犹不绝于艺坛,甚至大有欣赏学习者越来越多的趋势决不是偶然的。这除了奚啸伯先生艺术的吸引力外,我认为更和奚门两代传人的努力弘扬分不开。首先应归功其弟子、著名书法家欧阳中石先生自新时期戏曲复兴以后,出于对恩师的深深崇敬和缅怀,对“奚派”艺术的大力介绍、悉心传授与可称楷范的登台展示。因为他的巨大社会影响力和学养上的威信,使原本对奚啸伯先生陌生的年轻人了解和喜爱上了“奚派”。其次,“奚派”再传弟子中领军人物张建国先生极具艺术实力的舞台实践和对“奚派”发扬光大的执著追求,随着他在社会和广大观众中影响越来越大,艺术上的不断攀升,也为宣传“奚派”做出了可贵的贡献。完全可以说,“奚派”之所以光大不绝,首先是流派本身的艺术价值高妙,而且也得力于传人的由衷顶礼和后学队伍的不绝如缕,薪火相传!奚啸伯先生地下有知,足堪欣慰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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