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马三立篇——关于马老相声中玲珑剔透的“我”

刚才读完了 siren2 写的马老的自我,我很想说说,和大家共同探讨~~ 在很早以前,我对相声是“满不懂”,就知道傻乐,后来才知道相声的学问,越来越不敢随便的乱说话了,更不敢探讨相声,今天说说我所理解的马老的相声。今天所说的也只是抛砖之词。
在很多的相声里,都是以第三者的身份出现较多,都是“他怎么怎么样”,在观者看来,这件事和他不相干,演员,也就是叙述的人和这件事没有直接的关系,大都是在评论别人是行为和事。这一点在候宝林的身上表现的由为明显,候宝林总是站在高处去指点别人,站在圈外冷眼看一件事。在他的相声里,所引用的“我”不多,比如有“我”有《夜行记》,《打百分》,《戏剧杂谈》等等,这样的形式给人一种距离感,有的时候有点强加候本人自己的感想于听者,候宝林很像戏剧表演体系中的“布莱西特体系”,就是远远的站在外面,看着它,用自身的表演去引导观众。
马老的相声,他的风格就显而易见了。他和候宝林恰恰相反,他是完全的以自我为主,总是“我呀,我怎么怎么样,”把自己化为表演中的人物,不管这个人物是大是小,他总是能刻画的惟妙惟肖。
首先说说马老完全以“自我形象”出现的几个段子: 《卖挂票》,在其中,他隐变为一个不学无术,夸夸其谈的“京剧演员”,在开始的时候铺垫的很好,根本看不出来他的“不学无术”,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令人信服,开始时,他说了戏曲舞台上的一些惯用的程式,比如“为何不抬起头来?”“有罪不敢抬头,”“恕你无罪!”“嘟!”以及后面的“呜呼呀！”等等，都是戏曲舞台上的常用手法，他解释的很正确，一大套对京剧程式的叙述，为后面的暴露自己起了很好的铺垫作用。他的暴露是在说出自己的名字后，就是大家都很熟悉的“马洗澡”！
注意这个“马洗澡”的名字，有的时候我们不能单单的一笑而过，这里面就反映了演员表演风格和创作思路的特征，开始的时候夸夸其谈，最后给大家说了一个很“糟糕”的名字，洗澡，是人们生活中一件很平常的事，透着点世俗，真正在生活中是不可能有人叫这个名字的，马老说自己是“洗澡”，其实在这个时候，他已经跳出了自己是“马洗澡”这个人物了，我不知道我这样说，大家是否明白，也就是说，这个时候，他虽然还在装佯，以人物的身份出现，但是当他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其实是第三者的状态了，也就是跳出来，讽刺了这个人物，表面上他还在扮演人物。观众看见他在台上一本正经的，眯着小眼，很严肃的看着观众，注意观众的反映时，观众已经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似曾相识的人》是何迟先生的作品，如果我们看看原著，就可以发现，马老在表演时做了很多的改动，特别是在语言上。很明显的运用了自我的风格。他扮演的是一个文革后利用职权，见利就钻，不惜出卖自己职权和人格的官僚分子。讽刺了文革所遗留的不正之风，在相声的一开始，他就渐渐的进入角色，没有太多的铺垫，而是一层比一层更加深刻的进行，这个人物很适合像马老这样的“冷面滑稽”来表演，因为，他是官，有官气，表面上装的严肃认真，派头十足，实则官僚之风严重之极，对一切问题都要审查，当听到有好处时，马上原形毕露，开始在否定捧哏时，说出了一大段理由，后来在肯定捧哏时，又能在原来的理由上找出解释，这一正一反的前后对比是观众笑的原由。特别是马老说的一句：“你到我办公室，墙上挂的那个黄书包就是我的！”这样投入到角色中的讽刺是多么深刻！
在这段相声里马老彻底的是这个人物，一刻也没有离开过。
《逗你玩》这是马老的一个以第三人称出现的段子，在这个相声里，他没有说“我”，而是出现了三个人物——-“小虎”、“妈妈”、“逗你玩小偷”，我实在太惊奇马老的创造力了，就这么一个小的段子，他能在里面创作了三个人物，还把他们各自的特征塑造的有声有色，神情兼备。 先是妈妈，运用了天津方言，增加了人物的形象条件，就是一个平常家庭主妇。在进屋做事前，对自己的儿子牢牢的嘱咐：“好好看着啊！”马老没有学这个妇人的女性声音，但是在表情上，语气语调上作了很好的刻画，使人很认可这个形象的出现。相信“这一个”的。
然后是小虎，马老没有做太多的介绍，就说：5岁，7-8岁讨人嫌嘛，5岁嘛都不懂，你说他傻也不傻，机灵有不太机灵。就这么一点，几句话了事。后面赶紧就投入到了人物的塑造中，马老蹲下，一脸的严肃，但是表现出陌生的紧张，小眼睛叽溜的向上看，没有固定的具像，眼神是四处游荡的，不凝聚。很有孩子的稚气，就是那种，没有经过世面的小孩子的形象。对外界的情况表现出紧张和害怕。在语气语调上，也做了很多的刻画。当“逗你玩”问他：“你叫嘛？”马老立刻表现出不安的神情回答说：“小~~虎~儿”“几岁了？”“5~岁！”“认识我吗？”马老没有语言了，只是小眼睛看了一下，摇摇头。”我呀，我姓逗，我叫逗你玩儿！叫我呀。小虎~”“哎~~”“叫我，逗啊，逗你玩”“逗~~你~~~玩~~”“哎！小虎”“哎~~”“叫我。招呼我呀，逗你玩儿”“逗~~你~玩儿”“小虎！”“哎！”“招呼我！”“逗你玩！”
您发现了没有，马老在塑造小虎三次叫“逗你玩”名字的时候处理是不同的，一开始的不安害怕，到渐渐的紧张，再到最后的熟悉，“逗你玩”三个子在他的嘴里一次比一次熟练，一次比一次说的“溜”！这样，一个流着鼻涕善良的小胖墩儿就被他欺骗了，每当我看到马老塑造小虎时，有说不出的感受，马老是那样一个可爱的老人。如今想起来马老的小虎来，那种感觉还在眼前。 这个“名字”的熟悉过程，可以看出马老在塑造人物方面高超的技能。
“逗你玩”这个小偷，马老在塑造时，突出了他身上的“油气”。动作不多，但是很准确，语言不多，但是很精练。没有明说他是小偷，但是大家听着看着都是那么的令人信服和认可。在对小虎儿的一番诱惑中，马老使用了眼神，慢慢的话语中隐藏着“智慧”。
以上举的是大家耳熟能详的段子，为什么举这三个段子呢，我想是说明一下马老的几种风格，一是塑造自我，但是无形中跳出自我，二是彻底的塑造自我，至始至终。三是在剧情的“外面”塑造自我。
这样既进入角色，又跳出角色的方法，无疑是极其高明的，这和我们中国戏曲的表演艺术特征上有异曲同工之妙。
马老善于观察生活，研究生活，运用生活，才使我们看到了舞台上他扮演的那一个个生生灵动的人物。他的相声是人民的相声，他的艺术是人民的艺术。
因为他永远的生活在我们老百姓的中间。

本贴由唐义刚于2003年2月19日00:48:32在〖中国京剧论坛〗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