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阅读《中国京剧》2006年11期第29页陈志明先生撰写的“《关于“四大坤旦”评选》一文中提到 ”…《中国京剧》杂志第9期扉页《隆重纪念谭富英先生百年诞辰》一文中,提到与谭富英先生合作的‘四大坤旦有误,…关丽卿为男旦,更不可能参加坤旦的选举。目前仅知道关丽卿是20年代末30年代初与黄桂秋、王幼卿齐名的旦角演员。…”。因此我觉得有必要补充一些关丽卿的情况。
1940年初,成都的“春熙大舞台”张贴出大幅宣传关丽卿的广告:“重金礼聘,全国驰名,程派正宗,青衣花衫,不日登台”。关丽卿于1940年1月20日在成都正式登台,三天打炮戏的剧目为《红鬃烈马》、《金锁记》、《玉堂春》。登台时,宣传广告已将“程派”二字从正宗青衣花衫前面删去,可能更符合关的实际情况。成都的京剧观众则誉其为“程披梅”。(请注意,《中国京剧史》中卷,中国戏剧出版社,1999年版,107页,却将关丽卿写成有“四川梅兰芳”之称的票友,不知根据何在?!该书此卷对抗日战争时期四川京剧的介绍,关于重庆“历家班”的叙述较详细,但是对成都京剧的情况,篇幅和文字均不多,而谬误却有数起)。此时成都的主要旦角“春熙”已有杨玉华,“华瀛”则有醉丽君,和关丽卿一样都是男旦,关丽卿来到成都后,主要旦角遂形成鼎足之势,各有所长。关丽卿与醉丽君在不同的戏院演出,各唱各的互不相涉,但和杨玉华在同一家戏院演出,安排就不免会煞费苦心。好在他们各有自己的拿手戏,同天上台可以轮流一前一后派戏码,当时“春熙”的广告就干脆以刘荣升、马最良、关丽卿、杨玉华、刘奎童、马宏良“六大名角”作号召,以迎来更多观众。再者,杨玉华还擅长小生,和关丽卿合作如《奇双会》之类的戏,便以扮小生演出,配合的很好。赵荣琛从重庆也偶尔来成都短期演出,他们四位遂被成都观众戏称为成都的“四大名旦” ,他们真的还合作演出了《四五花洞》,关丽卿学演“尚”、赵荣琛学演“程”、醉丽君学演“荀” 、杨玉华学演“梅”, 轰动一时!二十多年后的六十年代,赵荣琛到武汉演出,重逢在湖北戏校从事小生教学的杨玉华时,提起这一愉快合作的盛况,还兴奋不已!(参看香港 杨明在网上所写文章 2005年11月24日)。 关丽卿除了自己的拿手戏剧目外,在1940年的上半年,与马最良合作演出了不少马派剧目,因为关曾经傍过马连良挂二牌旦角,和马最良合作演出马派戏,是驾轻就熟,这是杨玉华所不及处,杨玉华所嫡传其父小杨月楼的看家戏,则是关丽卿所不能,因此二人各展所长,两花并开。与关合作演出的老生还有刘荣升、刘奎童,他们的演艺都有较高水平,相当卖座,马宏良虽然也是“六大名角”之一但演艺的水平稍次。马最良于7月左右离开成都后,在“春熙”与关合作演出的老生经常是刘荣升,女老生王艳如也陪关唱过,并有时反串小生陪他演出《春秋配》等。与之合作的还有文武老生茹秀臣、小生张鑫泉、花脸蒋秀山、赵奎官、小丑娄外楼、余小山、老旦查桂芬、坤旦赵鸿云、梅艳芳等。关丽卿在“春熙”演出了一年多后,歇了一段时间,于1941年春转入“华瀛大舞台”更名的“友联京剧社”演唱,与醉丽君并为旦角台柱,同台演出或者轮流上台。与之合作的有老生孙盛辅、李兰英(女),后来还有言派老生汤志朋,其他行当则有花脸蒋宝印、小生应畹农、周纪环、文武老生王少泉、坤旦白玉蟾等。阵容也相当整齐且有较高水平,但由于成都不断遭到日机空袭警报频繁骚扰及多次轰炸,正常演出受到严重影响,观众也纷纷离开市区向乡村疏散。故整个京剧演出的声势已不如关在成都演出的前一段时间热闹。据已是89高龄的小生名家应畹农先生最近告诉我,关丽卿早年曾用艺名“墨牡丹”或称“黑牡丹” ,他们二人都因躲避敌机空袭,曾在一段时间到离成都约50公里的灌县同台演出(灌县即现在的都江堰市,靠近青城山)。
笔者当时正在“成都蜀华中学”读初中,多次看过关丽卿的演出,最初的印象觉得他扮像不受看,即使化妆后也无法掩盖男性的某些特征,但我们的音乐教师熊美生先生则对关丽卿崇拜得五体投地。熊先生毕业于杭州艺专,对京剧也颇为爱好,我清楚记得当他看了关丽卿的《春秋配》后,对关的演艺赞叹不已,上课时给我们学生条分缕析,使我对关丽卿遂另眼相看。这位熊先生还有一些与其他音乐教师不同之处,上音乐课时他竟然将教唱京戏代替教唱歌曲;油印了《三娘教子》“小东人下学归闯下大祸…”一段的简谱,发给大家,一句一句教会我们唱;他在署袜街礼拜堂举行的个人音乐会上,曾用钢琴和小提琴伴奏演唱京剧《托兆碰碑》等,真是一种很新鲜的大胆尝试!能否说是这方面的先驱者之一?
我于1993年退休,始有充裕时间阅读京剧方面的图书,从一些书籍得知,关丽卿的资格很老,“他和黄桂秋都是陈德霖的学生…(也有人说是王瑶卿的学生)。杨小楼和郝寿臣合演的《野猪林》他扮演过林夫人。他还分别搭过马连良、高庆奎和言菊朋的班子均为二牌旦角”,(这意味着他的排名仅次于挂头牌的老生)。(以上摘录自丁秉燧著《菊坛旧闻录》256、380、398、400页,中国戏剧出版社,1995年出版)。以后关丽卿受聘于“山东省立剧院”任教,对时为学生的赵荣琛循循善诱,促使赵坚定归依程派的信念,并为此打好坚实基础产生了决定性影响。以下摘录赵荣琛对关丽卿的一段记述:
“在济南,我的艺业可称是一帆风顺。可是在顺利中也有难言的苦恼。我弃学从艺,走山东入梨园,是为着爱程派唱程派来的,省立剧院各方面都好,对我又倍加培养爱护,但要求很严,练功、学戏、演出、读书安排的很满,只能按照院方要求一步一步往前走;我想学程派唱程派,在山东省立剧院根本不可能。难道从此就放弃这一夙愿吗?该怎么办呢? 我的心思和苦恼被关丽卿先生慢慢看了出来,不时开导我。关先生长我十岁左右,在教师中比较年轻,没完全脱离舞台,曾傍过杨小楼、马连良以及王泊生等人唱戏,对时下京剧舞台的发展变化比较谙熟些。他也很喜欢程派,还会一些,耐心劝慰我,让我努力把基础打好;说,若基础打不好,也就学不好程派,因为程先生的传统根基十分深厚,程派是在传统的基础上变化发展形成的。关先生的一番话,端正了我的学习态度,初步解决了我的思想疙瘩,更加努力于学业。力争打好基础,多积累一些“本钱”。因有共同爱好,课余后我常到关先生家中,一起哼唱、研究程派,这时忘掉了我们是师生,而成为一起切磋艺术的朋友。他把他所知所会的程派东西说给了我,遇有不太熟悉的也不耻下问,例如《鸳鸯冢》中的那段二黄唱腔,他不熟,我就哼给他听。当然这些都是不公开的。他见我领悟很快,所知不少,很是高兴,诚恳地对我说:“我能教给你的东西有限,也就到这儿了,你的天分很好,又这么喜爱程先生的东西,那就要想办法拜在程先生门下,名师定会出高徒。只要你肯下功夫,在程派上你会有所成就的。”(引自赵荣琛著《翰林之后寄梨园》55-56页,中国戏剧出版社出版,1997年)。
抗日战争爆发后,关丽卿从山东辗转至后方,在西安工作了一段时间。据说既任教又演出,然后来到成都,在成都演出了大约三年时间(1940-1942),以后去了重庆。他在成都培养了一位学生,也是他的崇拜者,名叫关少卿,由他亲自提携在一段时间与他一同上台。关少卿继而在成都独立演出过京剧好几年,但艺事修养远不及他师父,始终未超过二路角色水平。据说以后此人去了雅安市改唱川剧,艺名素莲。
如果按声、色、艺给关丽卿打分,声和艺给他高分他都当之无愧,但色则只能给低分。这也许是他曾经一度在北京、山东、成都、重庆等地的京剧舞台都占有一席之地,但未能红下去的重要原因吧!
陆德枋先生所撰写的《四川的平剧》(载台湾出版的七十年代某期《四川文献》杂志24-25页 ),文中对关丽卿的评论颇有代表性,现抄录于后:“二十九年(1940)(注:时间可能有误,关丽卿到“华瀛大舞台”是在1941年春),笔者应邀往观剧,开锣戏为白芷芬之《行路哭灵》,中出为醉丽君、应畹农之《宝蟾送酒》,压出为孙盛辅之《定军山》,大出为关丽卿之《会审》…丽卿铁嗓钢喉,确为青衣行中上乘之选。兼以行腔吐字,一派大家规范,到川名伶中,除程艳(砚)秋、徐碧云外,应推关之唱腔最佳。顾(但是)人高马大,两颧太突,仅可闭眼听,睁眼看则未必佳也。…关丽卿音域宽,音色美,吐字行腔,珠圆玉润,虽其貌不扬,然艺事确在入川诸伶工之上。惜亦为鸦片所害,自甘堕落,卅三年(1944)露演于重庆得胜大舞台,已无力与赵荣琛一较短长。”……
关丽卿的确受鸦片之毒害既深且巨,这也是他失败的另一重要原因。在成都和重庆的京剧观众中盛传,他为了千方百计高价求购当时遭到严禁的鸦片,加以币值狂跌,不惜将他的戏装行头陆续当卖殆尽,40年代末在重庆颇为潦倒。50年代他戒除不良嗜好后又回到山东,先后在“ 山东省京剧团” 和“山东省戏曲学校”任教(参看“中国京剧史“下卷第一分册292页和第二分册1167页)。受其培养的学生有的也许已成长为京剧名家,他们对关丽卿的情况可以作更多补充。
附关丽卿在成都演出的部分剧目(摘自成都“新中国日报”等报纸及其缩微胶卷,“四川省图书馆”收藏)

登台打炮戏剧目:1940年1月20日《红鬃烈马》、1月21日《金锁记》、1月22日《玉堂春》。
关丽卿主演的拿手戏等剧目:1940年2月15日《宇宙锋》、22日《棒打薄情郎》、24日《贩马记》与杨玉华(扮演小生)、25日《双金莲》与杨玉华、27日《金锁记》、3月4日《凤还巢》、11日《玉堂春》、19日《春秋配》、25日《宇宙锋》、4月26日《玉堂春》、27日《雪艳娘》、28日《烛影记》、29日《六月雪》、30日《凤还巢》、16日《六月雪》、21日《玉堂春》(后)、6月9日《贩马记》与杨玉华(扮小生)、11月10日《春秋配》与王砚如(反串小生)、余小山(女丑)、15日《骂殿》、16日《金锁记》、18日《桂枝写状》与杨玉华(扮小生)、20日《拷打检柴》与王砚如(反串小生)、28日《六月雪》、30日《贺后骂殿》、12月1日午场《拷打检柴》与王艳如、夜场《女起解》、12月3日《桂枝写状》与杨玉华、8日《花园彩楼》、11日《金殿装疯》、13日《鸿鸾禧》、16日《女起解》、18日《金锁记》、21日《后本玉堂春》、26日《桂枝写状》与杨玉华、1941年1月18 日《五花洞》、19日《彩楼配》;24日《贩马记》杨玉华扮小生、《文姬》、3月4日《凤还巢》赵鸿云(反串小生)、4月28日《烛影记》; 11月20日《生死恨》。与票友合演:凌云搂主《浔阳楼》、林伯诚《一捧雪》、空铱阁主、孙钢声《四郎探母》。
关丽卿与马最良(及马宏良等)合作演出的剧目,包括马派戏和关本人的拿手戏:
1月23日《甘露寺、回荆州》、24日《困龙床》、25日《四郎探母》26日《三娘教子》27日《朱痕记(黄龙造反)》30日《宝莲灯》2月3日《四郎探母》2月5日《红鬃烈马》还有刘荣升、杨玉华、刘奎童;(1940年2月8日为正月初一,春熙在东胜街“沙利文剧场”设分院演出(现为成都市政协所在地),但未在报纸刊登剧目广告。据笔者回忆此时我在“沙利文剧场”看过关丽卿与马最良合演的《梅龙镇》)。春节过后关、马等又在“春熙”本院演出。2月12日《四郎探母》、2月13日 午场《青风亭》、晚场《玉堂春》还有杨玉华、刘荣升、刘奎童等、14日《黑驴告状》、22日《牧羊圈》还有马宏良、23日《宋十回》、25日《战宛城》还有茹秀臣、3月8日《法门寺》还有赵奎官、12日《困龙床》、20日《甘露寺》还有马宏良、蒋秀山、22日《苏武牧羊》、26日《御碑亭》、4月22日《武家坡》与马宏良、23日《黑驴告状》还有刘荣升、马宏良、24日《四郎探母》还有马宏良、刘荣升(反串老旦)、26日《玉堂春》还有杨玉华、刘荣升、马宏良、刘奎童、5月14日《四郎探母》、7月7日《十道本》、7月9日《牧羊圈》;此外曾与茹秀臣或王少泉合演《长板坡》。
关丽卿与刘荣升等合作演出的剧目(包括关的拿手戏):
2月26日《辞官别母》、3月3日《战蒲关》、7日《楚汉争》、4月25日《秋胡戏妻》、27日《雪艳娘》、30日《凤还巢》还有赵鸿云(反串小生)、5月2日《武家坡、大登殿》、21日《玉堂春》(后半部)与刘荣升(反串小生)(前半部为梅艳芳、张鑫泉主演)5月23日《三娘教子》、25日《一捧雪》还有马宏良、11月11日《甘露寺》还有茹秀臣、;(7月24日日机36架轰炸成都,投弹135枚,死103人,伤114人,毁屋3425间。此后一段时间戏院停演。10月10日“春熙”在新南门外草棚剧场演出,关丽卿稍后登台)11月25日《四郎探母》除刘荣升外,还有杨玉华、王砚如等、26日《打渔杀家》还有娄外楼,(11月28日“春熙”迁回市内营业)。11月29日《四郎探母》还有杨玉华、赵鸿云、30日《贺后骂殿》、26日《打渔杀家》还有娄外楼、12月2日《汾河湾》、4日《黄龙造反》、14日《丁山打雁》、15日午场《法门寺》/夜场《辞官奉母》、17日《御碑亭》、21日《后本玉堂春》还有杨玉华、1941年1月4日午台《节义廉明》/夜台《三娘教子》、22日《审头刺汤》(午台)/《凤还巢》(夜台)、24日《红鬃烈马》、25日《打鱼杀家》、28日《朱痕记》、29日《四郎探母》还有杨玉华等、30日《桑园寄子》、31日《双姣缘》。
关丽卿在“春熙”的演出告一段落后,于1941年5月转到已更名为“友联京剧社“的“华瀛” 演出。
与孙盛辅合作了一段时间,合演的部分剧目(查阅报纸不全):5月16日《宝莲灯》、17日《审头刺汤》,18日《红鬃烈马》。…9月13日《红鬃烈马》、10月5日《大登殿》等;1942年1月7日“友联”即“华瀛”迁至“三益公戏院”演出。……6月7日起,关为了提携他的学生关少卿,与之同台演出了一段时间。其他合作者则有王少泉、李兰英、蒋宝印、白玉蟾等。6月7日《双官诰》,8日《红鬃烈马》,9日《双姣缘》,10日《玉堂春》11日《凤还巢》,12日《长坂坡》,13日《金榜乐》,14日《五花洞》,16日《烛影记》,17日《春秋配》,20日《生死恨》;10月1日《羊肚汤》,3日《万里封侯》,4日《虹霓关》,11日《探母》,12日《金锁记》。1942年10月16日言派老生汤志朋登台,关丽卿与之合作演出的剧目有:18日《探母》19日《甘露寺》21日《骂殿》,22日《拾玉镯、法门寺》,26日《杀惜姣》,28日《八大锤》11月1日《金榜乐》、11月3日《汾河湾》,6日《宝莲灯》,7日《大登殿》,8日《四郎探母》,9日《金锁记》,10日《孝义节》。1942年11月 11日《三击掌》,这可能是他在成都的最后一场演出,此后未再见到关丽卿的广告。

(2006年11月26日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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