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丁现象”不偶然

——央视《戏苑百家》改版寄语

王树滨

当知道央视戏曲频道《戏苑百家》专栏改版、首选访谈人物定为张火丁时，我心头不由得喜忧参半，一是觉得让京剧旦行里今天已经成绩斐然的她来与戏迷观众做近距离交流，完全合适和应该；二又不免为主持人白燕升担忧，因为面对向来保持低调、性格内向寡言的火丁，他可能会感到嘉宾答复的过于简单和一再提问的吃力。承蒙栏目导演刘学忠老师热情来信嘱咐我，多多反映观众希望了解的问题范围。因此今天晚上的正式播出，我看得很仔细。
不出所料，火丁仍然是一派与生俱来的程门遗风，甚至不愿在公众场合多抛头露面谈论自己，这在时下演艺圈中确属非常难得。但见屏幕右下角栏目旁边小标题用“冷艳火丁”两字形容她，我认为似有不妥。其实看她的剧场演出，我真无“冷”的感觉，记得六年前的那天去逸夫舞台一睹火丁的《春闺梦》盛况，除却该鼓掌叫好的关键时刻，场内始终是一片鸦雀无声，令我终于觉察她把烈火一样的激情与钢铁一般的意志，是深藏在表面看来柔弱的身躯之内、融入大气娴熟的唱腔身段表演之中，人们的注意力不得不被吸引住。想到昔往今来学程派者多如牛毛，但是又有几个具备如此理想的心理素质、先决条件？程派的内在锋芒力量，不是一般人所能够透彻理解和把握准确的。又使我找回1963年夏天李世济老师荣归故里，于沪上中国大戏院连续十天演出爆满的现场记忆，提前一周买票队伍竟犹如一字长蛇盘弯进牛庄路剧场旁弄堂里，不到廿岁的我顶着烈日硬是排了两个多钟头队……不想40年后的今天还能与同样风靡全国的程派新角相逢，真有恍若隔世之感。火丁实在赶上了大地春回、舞台复苏的好时光，试想文革浩劫提倡样板戏英雄人物“高大全”、用嗓一律“宽厚亮”年代，能够有程派艺术立足之地吗？还有得遇多位悉心无私传授提携、领她进入程派精髓门墙的老师专家，无疑让火丁最终成为拥有一方沃土、展翅自由腾飞的幸运儿。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火丁除了完美继承程派传统戏外，她的《白蛇传》、《梁祝》、《嫦娥》（仅见电视连续剧《青衣》）和现代戏《祥林嫂》、《江姐》也赢得广泛好评，特别《江姐》被摄制电影后迷上火丁艺术的追星族观众数量，堪比当年歌剧出现时。我于两年多前作客扬州，亲眼领略到火丁在那里演出后播下的火种，剧中唱段在江苏戏迷票界和街头巷尾青年中深受欢迎几成流行曲的情景，要知道这可不是强制性宣传灌输样板戏的那个年代，来之不易。事实证明她从艺的每一步都走得很踏实、沉稳、有力，真正实践着自己的誓言“艺不惊人死不休”。相信发现并教授过火丁的“伯乐”孟宪荣、李文敏等老师、从善如流的战友京剧团领导以及被火丁尊称为“画龙点睛”的已故程门大家赵荣琛先生，当可欣然笑慰也。
至于火丁说到不习惯露面做访谈节目，我想到尚健在而许久未见的赵燕侠、杜近芳老师，她们把自己最佳年龄时段的艺术状态呈现在观众面前，之后就决然告别舞台，显现了一种不凡的成熟、超脱与明智，留在人们脑海中的艺术形象永远是那么美丽、富有魅力而令人值得回味。怀念她们并盼望她俩上此栏目做访谈的，应该不止是我个人的心愿吧。回过来再说火丁，也不是常人想象中的一名不懂享受生活的苦行僧。据她的艺术伙伴、小生宋小川介绍方知悉，火丁在熟悉的朋友同事面前还是很自然、放松，她特别喜欢听小川的笑话段子而尽情哈哈大乐。
火丁今天的红火，是有主客观条件决定了其脱颖而出的必然性。我们衷心祝愿“火丁现象”这股清新空气得以保持，在演艺界蔚为成风。

2006年3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