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鸣华与恩师李多奎先生合影
我的老师——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老旦泰斗李多奎先生与我们诀别已二十年整了。先师的一生对京剧艺术兢兢业业、一丝不苟;为人谦虚谨慎,对学生诲人以教,胜似严父。其言传身教、倾囊传艺的高风亮节,时刻地在鞭策着我们这些李门学子不断努力地学习。
我在童年时就极为崇拜李派艺术。1950年经已故著名琴师汪本贞先生(已故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裘盛戎的琴师)介绍我拜李先生为师,只是当时李先生曾有个不收女徒的声明。有一天我在天津天华景戏院演出《行路训子》,汪先生邀李多奎先生来看我的戏。看完戏后,李先生非常高兴地说:“这姑娘的嗓子宽亮、厚实,真像是个小小子啊!”于是1950年10月在天津破例收下了我这个女徒弟。
拜师后的二十多年里,我曾几度住在先师家里。先生向我一板一眼、一招一式地传授技艺。他从不以大师自居,更不让我亦步亦趋地学他,而常常是用既通俗又深刻的语言启发我触类旁通。他常说:“要根据自己的条件扬长避短,不能死学。”
1964年,我随哈尔滨市京剧团进京演出现代京剧《革命自有后来人》,李老师应邀看了我扮演的李奶奶。演出结束后,老师忙到后台鼓励我说:“唱腔设计得好,唱得劲头也好,演得有人物性格,演现代戏你走在我头里了!”老师一向不苟言笑,而那天他老人家真是笑得春风满面那!这次演出的间隙,老师把我叫到家里,让我把李奶奶的大段“二黄三眼”一遍又一遍地唱给他听,老师又一字一句地帮助我结合人物和词意找劲头、找气口、找韵味。
“文革”期间,恩师受到迫害。我曾几次冒着风险进京看望他老人家。记得第一次见面时,是在一个落叶纷纷、萧瑟凄凉的深秋。当走到离老师家不远的胡同口,蓦地,看到先生正在艰难地清扫着路上的垃圾。我不远千里而来,不就是为了看望恩师、畅叙别后的积愫吗?然而此时师徒二人却站在堆满残枝败叶的垃圾旁,潸然泪下,相对无言。1974年,我的老师在“四人帮”的迫害下,含冤离开了我们。
1983年,北京京剧院将李多奎老师的戏装和道具全数退还回来。我的师母与全家人商定后,将师父的珍贵遗物全部馈赠给我。我慢慢地打开戏衣箱,双手抚着那一件件珍贵的戏衣,再也控制不住我思念恩师的泪水,恩师那澄净、安详的面容仿佛又出现在我的眼前。
我将永远不忘恩师的教诲与嘱咐:“要认真踏实地演戏,正直清白地做人。”
(原载于《新晚报》1994年11月5日第6版)
发表评论 取消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