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被日本NHK誉为"台北剧场最闪亮的一颗星",曾在美国伯克莱大学以该校有 史以来最好成绩戴起戏剧研究的博士帽的台湾导演赖声川,带着他的《暗恋桃花源》 参加大学生电影节,对大学生讲述他对戏剧和电影的理解。

■让剧场为一个文明把脉

如果我们纵观世界各个文明,剧场可以为一个文明把脉。就是说,你要了解一 个文明的质地,请你去看他的剧场。所以我们现在看过去伟大的文明,如古希腊和 公元前五世纪的雅典,它有一个可以坐三万人的剧场,在庆典的时候,在一年里最 重要的节日中,有最隆重的演出,而这些演出都是非常非常高水准,在探讨人类命 运、探讨人类处境的一些悲剧和喜剧。

我们再来看1983年的台北是什么样,用剧场来把脉看社会,我们会发现,状况 不是很好。我刚回到台湾的时候,台湾没有演出,而且已经几十年没有演出了。这 在拥有丰富的现代剧场的北京是不可想像的。1981年,几个年轻人在一起组织了一 个兰陵剧坊,打破了我刚才说的僵局。

■背景:赖声川1954年生于美国华盛顿,1966年举家迁往台北市,1983年获美 国加州伯克莱大学戏剧艺术博士,并以该校有史以来最高成绩毕业。返台任教于国 立艺术学院。

■我为什么不留在美国做戏剧

剧本在哪儿,答案是没有;演员在哪儿,可能有,但是很少;剧场在哪儿,只 有一个。全台北市只有一个,而且很旧、很破,没有任何吊竿系统,基本上你在那 边演戏最好不要换景。这就是我所选择的工作环境。很多人会说,那你疯了,你为 什么不留在美国?可事实上我们留在美国的机会很多,我可以留在美国教书,也可 以做剧场。但是,我觉得回到台湾是对的。

我举个例子。1991年《暗恋桃花源》的舞台剧将在美国演出的时候,我们考虑 了一些经济因素就决定在美国做一些景,免得我们把景从台湾空运到美国再花钱。 最主要的景,是一棵桃树。没想到,把那棵桃树从制景工地运到剧场,需要由三批 不同工会的工人来完成,有点不可思议,一件事情我们付了三次钱。

而在台湾什么都没有,剧本都没有。我从那个环境,到了一个"沙漠"。那我 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想,可能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我觉得有机会去拓荒是非常珍 贵的。其实有机会去拓荒,不是容易遇到的,意味着很大的冒险。因为拓荒的大部 分结果是失败。而我在台湾作了一个评估得出的结论是:华丽的布景、高昂的制作 费用绝对不等于一个好的演出。钱买不到一出好戏。什么东西能买到一出好戏?人, 最重要的是人和人之间内在的沟通。一群人,只要他有心,他能够创造出好的戏。 就算没有剧场,没有关系,谁说戏一定要在剧场里面演出?从古到今也不是这么一 回事。所以,我们就开始了一个或许是不可能的任务开始在台湾做剧场。慢慢我们 开始成立了表演工作坊,做的第一个作品叫做《那一夜,我们说相声》。

■背景:1960年至1986年之间,相声在台湾销声匿迹了。《那一夜,我们说相 声》讲了一个发生在娱乐场所中的故事。主持人已经预告了下一个节目由著名的相 声大师表演,可是大师却逃走了。遍寻不至,主持人只好自己来冒充,讲起了相声。

■《那一夜,我们说相声》

在开始做探讨的时候,我们没有任何意识说希望这个戏有多么的轰动或成功。 我们三个年轻人,我和两位演员。我提出一个方案:用相声的形式来说,相声在台 湾死了。因为确实台湾的相声在一个很奇怪的遭遇之下没有了。我是1978年留学的, 我留学的时候还带了一些相声的唱片,那个时候,相声还是一种大家还知道、还认 同的表演艺术。但到1983年我回去的时候,到唱片行找相声的带子,没有了。我问 唱片行的老板哪里有,他说"什么?"从他脸上茫然的表情,我知道相声已经没有 了。

这件事情给了我们很大的冲击。我们有一位年轻的演员,他的父亲1949年从祖 国内地来台湾,在中华剧场做京剧"戏靴",他是全台湾惟一懂得用传统方式做 "戏靴"的人,他走了,台湾的"戏靴"也就没有了。或许大家会觉得,这是因为 在台湾。可是我人到北京,我看到北京的面貌也一直在改变。我也在想,其实很多 东西每天都在无形中消失,这对一个年轻的创作者来说冲击很大。

本来我是希望它在一个小小的空间里演,观众不要超过100人。想不到我们的制 作人把它放在700人的一个剧场。第一场演出以后,意外的,非常非常轰动。一演、 再演、加演,一直到最后2500个位子。

说实话,我没有任何意思要创造这么受大众接受的一个作品,也许因为它真的 很好笑,也许因为演员很精彩,也许因为背后我们关怀的东西触动到观众的心。多 少事情在我们生活中消逝,不只是文化性的,而是我们个人生活中有多少东西,我 们不在乎它,它就走了。

■背景:
《暗恋桃花源》是一部时装悲剧和古装喜剧交织而成的作品,两个剧团由于误 会而同时在剧场中彩排,在严肃中不断闹出许多笑话;在嬉闹中又引出许多严肃的主题。

■姜薇马戎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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