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到处都与国际接轨的现代社会,我不知有多少人能够耐住性子完整地听一出传统京剧。对此,我甚至都不抱太大希望,因为我以前就做不到。虽然自己也时不时顺口哼哼几句《沙家浜》:“这个女人真是不寻常”,或者是“苏三离了洪桐县”。但这只是当歌来唱,就像谈起黄梅戏就能唱两口《天仙配》,谈起豫剧就会来几句《花木兰》、谈起吕剧能够哼哼两下《李二嫂改嫁》,谈起越剧就不由得唱起“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一样,主要归功于这些经典剧目的经典片段在电视上出现的频率极高,在反反复复中留下了一些痕迹,实际上知之甚少,谈不上喜爱。对一些地方剧种,还感觉土得有些逗、有些滑稽。
但是,喜欢上一件事物,往往是瞬间的事。我迷恋京剧(也许还谈不上迷)其实很简单:在很无聊的时候,不经意地看了央视戏曲频道播出的程派名剧《锁麟囊》,竟一下子被中国京剧院青年演员、程派青衣张火丁那似蹙非蹙、似怨非怨、云遮月色、雾锁荷塘的演唱所迷倒。从此开始找一些片子听听,看看戏曲频道,上上戏曲网站,也一点一点领略了它的博大精深。
所以说,对某种艺术的兴趣,有时首先是从对人的兴趣开始的。“追星”有时也可能是通往艺术的桥梁。张火丁就是令我相见恨晚的名角。她的声音并不完美,有点“闷”,象个“男旦”,也许恰恰因为这样,才突现了程派的风格。“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作为“门外汉”,令我倾倒是程派艺术哀怨、沧桑的感觉。火丁似乎天生就具备“怨女”的气质,那种哀怨凄迷、惆怅难解的意味,宛如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所以具有一种独特的吸引力。有时,我就这样想,世上最有杀伤力的至美,是残缺之美,是忧怨之美,是悲剧之美啊。
名角兴趣之于京剧迷恋,只是一个机遇、一个开端罢了。其实,真正喜欢京剧需要一种积累、一种心境、一个时机,当然再一个令你眼前一亮的名角就更好了!
有人以词人比拟“四大名旦”:梅兰芳近于周邦彦,清真婉约;程砚秋近于汪元量,亡国之音哀以思者也;荀慧生近于晏几道,清丽脱俗,骀荡生姿;尚小云则近于辛弃疾,大声镗鞳,刚健沉雄。也有人说过:悲剧是人类的自我写照,它是“一种对人生的最高肯定状态”,最能传达人类不可言、不可状的心灵姿势与生命律动。我喜欢程派,喜欢那种外柔内刚、一唱三叹、绕梁三日、不绝于耳的哀怨之声,喜欢经历这种柔性的情感杀伤与感染。
我喜欢京剧、喜欢程派的青衣,也喜欢裘派的铜锤花脸和杨派、马派的老生,这都可能与我的性情及经历有关。如果一个人生性有些孤僻、不善交往与辞令,如果他已过了而立之年、对世事炎凉多有感悟,如果他历经了坎坷与磨难、而内心深处依然残存着一丁点纯洁……我想,他会喜欢京剧的,只要给一次恰到好处的感受机会。
有时,就这样想:如果你青春年少,却有着华贵的气质,当你偶尔听一出梅派或者张派的旦角戏,你也许会喜欢上京剧的;如果你三十岁了,开始感觉到生活的劳累,却依旧固守着灵魂的净土,当你随便听一折程派的青衣戏,你也许会喜欢上京剧的;如果你人到中年,虽已大彻大悟了,暗淡眼神中却隐藏着某种执著,当你一旦听一段杨派须生戏,你也许会喜欢上京剧的。
有时,人们在不懈地追随着时尚、并自以为时尚着的时候,很容易物极必反地回归传统。一次蓦然回首,会惊奇地发现,最美的事物就在身边!
美国传教士明恩溥在他的《中国人的特性》中指出,中国民族“是一个富于戏剧的本能的民族”,他发现“在中国人看来,人生就无异是戏剧,世界无异是剧场,所以许多名词就不妨通用”。在步入新纪元的时候,不妨重新感悟一下“国粹”,感悟一下被我们享用又曾被我们舍弃的传统文化,也是在感悟这个社会的“生旦净末丑”,感悟名利场上的“唱念做打舞”,感悟人生旅途的“手眼身法步”,感悟百味生活中的“喜怒笑骂愁”……

来源:人民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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