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尹老丕杰先生文有感之二

鹧鸪天

大热天,看完了维克多·雨果的《笑面人》,但丁的《神曲》,天稍凉,出洞转悠,看到一篇北边几多历史学家“肝火紧旺”谈历史电视剧《康熙王朝》的资料。联想京剧论坛尹老先生那篇『为李玉声喊出“皇帝没穿衣服!”而喝彩』的文章,尹老写的是李玉声先生;谈的是京戏这“玩意儿”。透彻地描绘了京剧的景象,尹老文写得浅近易懂,于京剧界、戏曲爱好者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好文章。而让笔者意会的是尹老文,恰似“歪打正着”地让那些历史学家们先透了一口怨气,尹老似告诉贵学者们一个信息,相比较尔今大肆炒作的某些电视剧,咱们京剧才实有自知之明。尹老的“玩意儿”讲得愈率直,愈显得京剧界境界之高尚,为什么?真诚、实在、尔今难得!
历史学家很少对京剧进行挑剔,很少有学者要求京剧应该如何尊重历史,且专注于通过京剧来验证历史的真伪。这对于真正了解京剧的人说来,是个普通的常识而已!再不然,听一听皖地“十年倒有九年荒”的凤阳花鼓词,这京剧嘛,倒还真与其地方有些源渊呢。可是在观察社会生活中,一种有趣的现象颇让人啼笑皆非,世风都在唱戏,都在作假,却都在此起彼伏地挑剔着事儿的真和假。权借用《红楼梦》“假作真来真亦假”,“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来形容,贴切!其中缘由且听笔者慢慢道来。
世风中,每当人们在苛求京剧的违背历史真实,强调刻画人物的同时,一些辉煌大剧恰似与京剧反向而行,视历史的真实于不顾,『它无中生有,胡编乱造,张冠李戴,它把严肃的历史变成了胡说八道。』让历史学家、皇族后裔们伤透了心!
那么,在戏曲情节上,似有欠缺的京剧,为什么让历史学家们能够理解和容忍,这与京剧表演的侧重点有关,京剧是献艺、是唱戏。唱戏的卖点是艺,是“玩意儿”。尹老在文章中详细阐述了这一点,『只有玩意儿必须真、不能假;其他么,真的固然好,假的也无所谓。』当然只有对中国戏曲,特别是对京剧特点深谙其理的历史学家们才会信服。
有历史学家说,『历史家是用文字反映历史,艺术家是用形象塑造历史。我们都有一个真实的再现历史的重任,要尊重历史事实。我们要还历史以本来的面貌。』
又有历史学家说,『好的历史剧应该是把历史的真实和艺术的真实巧妙结合的典范。历史的真实,就是说,历史剧的主要人物和基本事件应该是历史的事实,不允许虚构;艺术的真实,就是说,剧中的次要人物和故事细节可以虚构。不仅可以虚构,而且应该虚构,否则就不成其为艺术了。』
历史学家还说,『历史剧是要传播历史知识,提供历史借鉴的。你传播的是伪造的历史假货,人们以为是真实的历史知识。这对人民的戕害是无形的。』
历史学家还指出,『现在的问题是无序乱来,是毫无规矩,是随心所欲。』
『《康熙王朝》最大的问题是打着历史正剧的旗号,贩卖伪造的历史假货。你还不如标明戏说。』
历史剧应该宣扬真、善、美,反对假、恶、丑。古老的京剧艺术的编演,由于老艺人囿于文化,甚乃目不识丁,不少故事、情节以讹传讹,而失于推敲。但是,它还是宣扬了人性的真、善、美,反对假、恶、丑。尔今的编导怎么会“胡编乱造”到说『康熙帝与苏麻喇姑有恋情,苏麻喇姑是康熙帝的祖母辈,怎么能有恋情?』
『说康熙帝微服逛妓院,这是哪有的事?除同治帝有这种事外,清朝的皇帝都没有这种事。』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借用清朝的人名,花费巨额的资金,编撰他们心中的低俗下流的故事,制造了一堆文化垃圾,借以蒙骗好心的观众。』
我们的历史学家气愤之余,还是为他们找出了病因:『这些编导不懂历史。他们媚俗,无原则,无规矩,对人民毫不负责。他们竟然说,要气死历史学家。』
『一个根本问题是,他们懒惰,不爱读书。读书是要付出劳动的。于是,他们只有媚俗,编低俗的故事来蒙骗观众。』
编历史正剧的编导不懂历史,编低俗的故事来蒙骗观众。而编新编京剧的编导似乎又对传统不屑一顾,似乎是在“矫枉过正”。而以笔者识,挤到京剧行来的编导,恰似乎也同样持了另一种媚俗心态,“买椟还珠”般地糟蹋着京剧特有的内涵。这些人应该清楚传统京剧的特性,程式化的表演方式距现代很远很远。可是,为着媚俗,他们用简单的、草率的、忽发奇想的、迎合政治需要的思维方式;采用肤浅的移植、杂交、并合、搀和、大杂脍的形式;仓促上阵、粗制滥造、哗众取宠、媒体胡吹的手段,竭力制造一种虚轰效应,一本又一本新编上市,一阵又一阵如雷鼓吹,一闪又一闪似过眼闪电,三、四十年间,笔者没有看到一本让人们赞不绝口的新编京剧,可以和上六十年代编演的一类剧目相媲美。尔后的新编戏怕难敌得过当年的样板戏。个别新编似乎是为个别演员量身定做的,没见有别个京剧演员演过。想来也非常有趣,且让人悲哀。正如尹老先生所言『 建国以来,我们以泼天的代价,生产出数量巨大的新编戏,真个是闹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而半个多世纪过去,尘埃落定,猛回头发现几乎是“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绝大部分新戏己了无痕迹,只有极少数顶尖级大内高手所制作的新剧还偶有存活。而今天支持舞台演出的仍是骨子老戏。』“落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这其中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但根子很清楚,含浑地讲罢,简言为“媚俗”!这不同的媚俗,最后歧路同归。
数十年间,媚俗成了人们的一种心态。知识分子中的相当一部分人唯上是从,不论为人、作学术都是察风向,观脸色。在科学领域里,笔者上文提到了有水利专家黄万里的耿直和敢言,少不得媚俗者也大有人在。这就更无怪乎在艺术界了!
科学应该是真实地讲,尔今违心话特多;艺术应该有所凝炼,更应该深沉些。可惜,面对权益,人们是如此热中于媚俗,若听听金山寺老和尚当年对着乾隆皇帝的掌故,兴许会有些启发:“乾隆皇帝下江南,行至镇江金山寺,见大江上下、船行如梭,特发感概于金山寺主持和尚曰:大好江山,千帆竞发,一派兴隆祥和景象啊!主持和尚微微一笑,淡淡回曰:贫僧观江上,只见两只船。乾隆不解,问:为何?和尚回曰:贫僧所见,只见“名利”二船。上者为名,下者为利,岂非名利二船乎!”上述这两类编导,除了历史学家们说“他们懒惰,不爱读书。”外,他们骨子里媚俗。为什么他们媚俗?名利的驱使吧!
艺术为名利驱使,晕晕然而不拒笑柄,甚乃廉耻丧尽。历史学家的评判让人吃惊。尔今一些人人性的堕落,已无所顾忌。面对如此时尚,似以广告词代替真实,尔今果然各类大师满天飞。啊哈!果然未必果真,大师满天飞的时代,恐怕真正的大师一个也出不了。是的,“这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过渡时代”,既用不着叹息,也一点不足于使人奇怪。《芳草有情皆碍马 媚俗从此无大师》,读尹老先生文,所产生的联想,也算是笔者一点浅薄的感悟吧!

本贴由鹧鸪天于2006年9月30日23:13:43在〖中国京剧论坛〗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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