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其虎：创新真的要有勇气

陆 蕾

江其虎，活跃于当代京剧舞台上的梨园名家，身负国家院团国粹弘扬者与叶（盛兰）派小生艺术传承者的重任。2015年他走马上任国家京剧院二团副团长。接受采访时，江其虎说自己现在最重要的工作有两件：一是做好承上启下的工作，培养青年人，管理好团队；二是继续为京剧的繁荣发展奔走，做好推广普及，特别是京剧在国际上的宣扬传播。

江其虎蒙学于江苏省戏曲学校，后在师辈高人的指点下由老生改小生，如鱼得水。天赋与勤奋的有机结合使其在江苏全省多次戏曲比赛中荣登榜首。1985年入中国戏曲学院学习深造，遍访名师。经过举荐，拜当代小生大家叶少兰为师，始闻小生艺术的真髓神道……

他沉潜用力，苦学领悟叶派小生之真谛，《群英会》、《吕布与貂蝉》等叶氏代表作一一习来，后得昆曲名家沈世华、汪世瑜的传授，学习并演出了《琴挑》、《拾画叫画》等剧，掌握了京昆小生和叶派艺术的要领。30岁有余，他以惊人之毅力从头习学武小生的重头大武戏《八大锤》。特别引起首都戏曲界轰动的是，他在1989年的一个专场连演唱、做、念、表并重的《吕布与貂蝉·小宴》，有高难度唢呐二黄唱腔的《罗成叫关》和武功繁重的大武戏《八大锤》等叶派重头戏，充分展示了一个演员文武兼备的深厚功力。江其虎取得了丰硕的成果，荣获1987年首届全国青年京剧演员电视大赛金奖、梅兰芳金奖大赛小生组的金奖等。

江其虎可谓传统艺术的忠实守望者，但他并不满足于此，而是在继承的基础上不断思考、探索。1992年，他参与了有“戏曲活化石”之称的“学术版”《张协状元》的创排。这出戏成为了当时戏曲界的重大事件——把南戏改成京剧，为当代戏曲实践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近20年来，江其虎以寻同融异的信念和传灯渡新的责任在异国他乡播扬着国粹芳华，为京剧艺术傲岸于世界艺术之林做出了突出的贡献。

美国斯波莱托艺术节的组织方曾为江其虎制作了一份内部档案，收集其在国际上所有演出的资讯，有厚厚一大本。这原是要作为其便利签证的“法宝”，从中我们似也可窥见其世界视角与国际合作的“量”与“质”。多年来，江其虎奔赴美国、德国、意大利、法国、西班牙、加拿大等国以及我国港澳台地区，参加林肯艺术节、斯波莱托艺术节、巴黎秋季艺术节等世界著名文化艺术活动的演出。江其虎说：“做传统艺术的创新，真的要有勇气。我所走的这条路可能并不同于传统意义上的京剧推介，但它又确实让很多不了解京剧的外国人领略到了我们博大精深的国粹艺术的魅力。我很愿意去尝试一些事，也干成了很多事。这与我一开始的信念有很大关系。”

1996年，江其虎遇到了其演艺道路上第一个中西结合的新探索。古希腊悲剧《巴凯》由著名美籍华人陈士争导演，由中国京剧院（国家京剧院前身）与美国纽约古希腊剧团联合制作，在北京首演。江其虎在剧中一人分饰两角：国王潘希斯与皇后阿鸽维。对江其虎而言，这是从意识观念到审美感受的一次新的体悟。

“这次的合作经验让我感到，仅仅凭借以往观赏性的艺术交流去推荐我国的传统艺术是不够的，以前所有的剧团都是将完整的京剧剧目带到国外的剧场演出，这是以艺术成品的形式与观众交流。我认为，中西文化艺术的交流还应该深入创作者与创作者、艺术家与艺术家之间。不仅把作品，也把中国艺术家的创作思考、把富有中国特色的东方叙事的感觉、把京剧艺术的元素包括一些训练方法，以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方式推介给西方。作为京剧演员，大胆地把京剧传统艺术赋予我的营养贯穿到与别的艺术品种合作当中，成效显著，取得了成功。这是我愿意做的事情，也是我个人的戏曲观。”

1997年，人们在新加坡剧艺工作坊艺术总监王景生构思并导演的“跨文化”戏剧《李尔》中再次看见了江其虎的身影。这部根据莎士比亚戏剧《李尔王》改编、集合亚洲6个国家表演艺术工作者参与创作表演的大型综合舞台剧，一经首演即产生轰动。

在剧中，江其虎反串李尔的长女。“这是个非常极端的女性人物，为了得到权力，杀了父亲、妹妹、情人，最终得到了一切，也失去了一切。”揣摩长女性格时，江其虎研究了武则天、慈禧等中国权力女性的心理状态，能拿出好几个表演方案供导演选择。导演觉得与他合作非常愉快。

除此之外，京剧的身段训练也被江其虎带到了《李尔》的剧组。“每次在排戏之前都要做热身。我在那儿教他们跑圆场、云手、压腿、踢腿，这些京剧基本的东西，他们都认为对排戏非常有用，可见京剧的艺术魅力。”

此后，江其虎与中国著名作曲家郭文景合作，主演了多部中文歌剧，同样在西方世界产生了轰动。江其虎深感京剧艺术中的综合表演训练能胜任许多新的舞台形式，“西方戏剧训练，歌者、舞者各司其职，而京剧演员唱念做打，训练全面，为塑造角色服务。西方歌剧的导演与演员对中国戏曲演员的气场非常赞赏，认为戏曲演员太厉害了，往舞台上一站，满台生辉。”

2012年夏天，由加拿大著名电影导演执导、以中国传统大戏《吕布与貂蝉》中《凤仪亭》一折改编的舞台剧《凤仪亭》在美国斯波莱托艺术节全球首演，江其虎在其中饰演男一号吕布。该剧在纽约的林肯中心艺术节连演5场，2013年又再度参加多伦多亮点艺术节。西方媒体对江其虎在《凤仪亭》中的表演给予了极高的评价。

江其虎将京剧的演唱方法搬到歌剧的舞台，完全没有隔阂，其所展现的中国京剧小生独有的“真假嗓混声”的演唱也让西方歌剧界为之惊叹。江其虎说：“我演《夜宴》的时候，窝在龟壳里唱了11分钟的大段咏叹调，这种气息的运用，国外演员简直都不敢想象。”“制作人看见郭文景的歌剧谱起音就写了‘升F调’，直说不可能唱。我告诉他，京剧演员可以。”在林肯中心演完《夜宴》，艺术节主席告诉江其虎：“你这样的嗓音，我以前只在脑海中想象过，没想到在现实中真的听到了！”

回首来路，江其虎颇多感慨：“我觉得，自己这么多年一直在跑、在前行。我是完全跳出去跟人合作，我希望东西方的艺术碰撞融合在一起，成为一个新的艺术，价值就不一样了。”江其虎认为，一直说越是民族的越是世界的，光说是没用的。“民族的艺术，一定要尽一切可能地、以更多的形式走出去，让世界知道你的民族艺术的优越性，人们才会尊重、欣赏和喜欢你，你才真正是世界的。”

江其虎演唱《四郎探母》选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