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年来,京剧论坛上常出现就某名演员的是非功过而引起的争论。诸如“张君秋算不算表演艺术家”、“李世济是不是真正的程派”、“余叔岩是不是一代名家”等问题一再引起激烈争吵。争论最多的恐怕莫过于杨宝森了,最近更因有一帖提出“杨宝森对京剧是功大于过还是过大于功?”的问题而引起了新一轮围绕杨宝森的争吵。

撕边坦言,本人是铁杆的杨迷,当有人对杨宝森的艺术提出非议时,心中甚是不平,也曾情不自禁地参与过争论,总想把对方说服,改变对杨的偏见。但最后总是争不出什么结果,反倒惹出一些谩骂甚至人身攻击,引来一肚子气。有了这种教训,撕边决心不再卷入此类争吵,图个清心算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今天又以《令人厌倦的争吵——从重提对杨宝森的评价说起》为题来发表什么意见呢?首先要解释这个题目“从重提对杨宝森的评价说起”并不要参与“对杨宝森的评价”而是要说说由“对杨宝森的评价”想到的一些道理,只是从那里“说起”而已!

世界万物有许多道理是相通的,所以撕边先把话题说远一点,谈点自己从体育、美术、科学中悟到的道理。 田径比赛有单项比赛,也有全能比赛,但“全能”也只是有限的几项(如五项全能、十项全能)不会是所有项目。刘翔的110m栏破了世界记录,得过世界冠军,他称得起是一位世界级优秀运动员吗?恐怕不会有人因刘翔的铅球推得不是最远而反对吧!郑凤荣在上世纪50年代打破过女子跳高的世界记录,无疑也是一位优秀运动员,能因为后来她年纪大了跳不高了而否认她吗?

演员也有不同特长,有的擅长唱工,有的擅长做念,有的擅长武戏,有的擅长文戏,也有的是“全能”型的。不管一个演员会多少戏,真正拿手的往往就是某几出甚至一两出。擅长唱工的其它方面可能相对弱些,但所擅长的可能特别强,全能型的是各方面都比较好但拿他的某一项来看不是特别强。不管一个演员会多少戏,真正拿手的往往就是某几出甚至一两出。据说,梅兰芳的《春秋配》唱不过黄桂秋,马连良的《打登州》唱不过周啸天,马长礼要向谭富英学《文昭关》,谭介绍让杨宝森教……。京剧的伟大、京剧剧目的丰富、京剧的唱念做打舞多方面艺术,是通过众多演员的表演体现的,不能要求某一位演员承担这一切。

京剧的文戏,固然也是讲究唱念做舞,但对大多数戏来说唱念是第一位的,北京人把看戏叫做“听戏”,演戏叫“唱戏”,不是没有道理的。京剧与昆曲每唱必舞的特点是不同的,过去青衣抱着肚子唱今天看来当然不可取,但齐如山要求处处加动作也未必恰当。西方歌剧只唱不舞也不一定是错的。小时候看张君秋时听大人们议论“脸上死不如梅兰芳表情活”,但张的确在唱工上有成就,人们通过听唱取得极大的愉悦是可以忽略表演上的欠缺的。世界著名男高音帕瓦罗蒂唱起歌来,那声音是多么美妙,可是他的体型却不敢恭维,不能设想他在歌剧中会有多出色的形体动作,但这并不妨碍他是世界歌唱大师。一道菜色香味俱佳当然好,味道特佳,颜色差一点也无不可。

撕边不懂美术,但同一般人一样,也会面对图画、商品图案、花布、服装式样等产生自己的评价。以前到书店挑选年画、挂历常会见到一些自己认为非常难看的作品。一度产生过疑惑:那些专业美术工作者欣赏水平怎么会这么低?可是,偶然接触庄户人家,却发现墙上挂的多半是自己认为非常难看的那些作品。这说明并不是专业美术工作者水平低,只不过是他们能够针对不同欣赏习惯的人群绘制不同风格的作品而已。自己认为好看的,在旁人看来也许觉得是难看的,人们兴趣爱好不同而已,不一定是高低、优劣的差别。

回到京剧艺术上来,艺术风格是多样化的,众人的爱好不是一样的。有人喜欢火爆热闹,有人喜欢深沉含蓄,有人爱听高亢激昂的,有人愿听低迴婉转的,有人爱看武打,有人专门听唱……。谁没有自己的偏好?除了上帝,谁是真正客观的?

撕边教了一辈子中学物理,对自己教的学科其实是一知半解,不像科学家那样的真正精通。正由于如此,撕边对教科书上的定律只能深信不疑,从未设想要去推翻某定律。但是,据说,历来总有一些学历不深但不知天高地厚的“科学爱好者”,总想靠自己的冥思苦想去进行“科学研究”,例如有过多少人在企图制造“永动机”以推翻“能量守恒定律”。我的一位同学,半年前两次上门向我宣讲他的“科研成果”,并赠我一册由他自费编印的书,书中包罗万象如对“相对论”“牛顿定律”的批判等等。我的感觉是这位同学走火入魔、精神有点毛病了。当对其他同学提起此事时,他们都笑我太软了,原来其他同学都是把他推出门外根本不听他絮叨,而我因顾及面子而被他当作知音赠书给我了。

撕边对于某些抽象派的绘画,实在看不懂,但是不敢妄加评论,不敢说不好,只能说自己看不懂。听京剧老唱片,对陈德霖的唱腔也很不适应,并不觉得悦耳,但毕竟陈是梅兰芳的老师辈的人物,我只认为自己外行不识货,而不怀疑当初陈老夫子的成就。

四大名旦、前后四大须生等当时是得到公认的,并不是随便几个人说了算的,如今可以说是历史上定论的人物了。作为后辈、外行,撕边认为自己有喜欢不喜欢某前辈演员的自由,但没有改变他们在历史上的地位的资格和可能。

撕边小时候看过程砚秋的《柳迎春》,一点也没看懂,只看见一个胖子在舞台上走来走去,回想起来,真是让我弄瞎了这张戏票。尽管我至今还不怎么喜欢程派,但我只认为是自己不懂,从来没有怀疑程该不该当四大名旦。

所以,撕边以为一次次的把杨宝森翻出来争论,实在是没意思。你可以不喜欢他,但你连杨宝森都没见过,却要去否定他的艺术,改变历史上的定论,未免有点太轻率了吧!

我在跟帖里说“撕边不愿向读不懂杨宝森的人去多说什么了”“读不懂”三字可能刺激了某些朋友。其实,“读不懂”不是贬义的。也许撕边用词不当,特举例解释如下: 撕边不懂书法,对于无名的书法家常怀疑是骗子——未必写得有多好。可是对于公认的知名的书法家的作品,我如果看不出有什么好,我就承认是“读不懂”,偶尔看出点好来了,我会以为自己有点“读懂”了。我听前辈名家的老唱片也是如此,能听出点好来就算有点“读懂”了,否则就是“读不懂”。所以我那跟帖的意思是既然您听不出杨宝森有什么好(因而不喜欢),我就不愿多同您费唇舌了。这句话的含义就是今天这篇文章所表达的对此类争吵的厌倦情绪。

本贴由撕边一锣于2006年9月17日00:11:09在〖中国京剧论坛〗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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