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慧宝是我祖母陈时氏的四哥,晚年常到我家的老宅百顺胡同26号去,我们作孙辈的管他叫四舅爷。由于他长年吸食鸦片,身体虚弱多病,虽然年近60岁,看上去满头白发,好像七八十岁的老人了。
时慧宝,字炳文,号智侬,原籍苏州(一说江苏邑县人)。清光绪七年(1881年),生于北京,民国32年(1943年)2月28日晨,病故于北京宣南小川淀10号寓所,终年62岁。时慧宝为名旦时小福之四子,时小福为清同光年间十三绝之一,其长子时德宝,字炳奎,习老生;次子时实宝,字玉奎,唱花脸,是著名老旦时青山之父;三子名时泉宝,未入伶界;女儿最小,即我的祖母陈时氏。
时慧宝幼年聪慧过人。由汪桂芬的师兄刘桂庆开蒙学老生。9岁就在鹞儿胡同平济会馆登台,并曾向陈福盛(名旦陈丽芳之父)、刘景然学戏,以后又拜杨隆寿、姚增禄为师学《探母》、《黄金台》等戏。儿时曾随父与谭鑫培合演《汾河湾》。16岁嗓子倒仓埋首数年,至23岁(1903年)再度出山,日渐扬名,26岁时由其舅陪同往汉口挂头牌,其长兄时炳奎为其操琴,从此红遍大江南北。清末民初有孙派(孙菊仙)传人之誉。
舅祖父一生曾赴奉天(今沈阳)、济南、天津、开封、苏州、杭州、南京、上海等地演出,但演出时间较早、较长的主要是京、津、沪三地。
在上海首次演出于老丹桂、天蟾舞台。应天蟾舞台经理许少卿之再三恳请,时先生才同意以演《七擒孟获》为号召,一连数月,声势赫赫,是他最为得意之时。据史料载:1904年(甲辰),时慧宝在上海为陈去病、柳亚子、汪笑侬主编的《二十世纪大舞台》杂志题写了刊名,以此估计,时先生首次赴沪时间应在1904年以前。后来又随朱琴心赴沪演出,但具体时间查不到。
据上海《申报》京剧资料选编记载:1921年4月,时慧宝曾赴沪,在天蟾舞台又贴演《七擒孟获》。
民国18年(1929年),尚小云先生赴沪演出,曾以重金相许邀时慧宝同行,因时身体欠佳,未能从行。
民国27年(1938年),时慧宝随马连良、张君秋赴沪演于黄金大戏院,时在贴演《戏迷传》时,当场挥毫,金匾大字又重现于舞台,当时被誉为沪上一绝。以后居沪近一年,在黄金大戏院担任基本演员,这也是他最后一次赴沪演出。
时慧宝先生在北京演出时间最长,清宣统二年(1910年)至民国6年(1917年),他搭入谭鑫培的春庆班及俞振亭所组的双庆班演出,主要剧目有:《马鞍山》、《鱼肠剑》、《乌龙院》、《捉放曹》、《朱砂痣》等。
民国6年(1917年),名旦朱幼芬组班,演于中和园,营业不振。后邀入时慧宝、尚小云、荀慧生、龚云甫等人,于是每日满堂。时先生当时嗓音高亢,较高庆奎盛时尤佳,以《戏迷传》一剧红遍梨园。
民国八年(1919年)至十年(1921年),搭入裕群社演出。1919年5月20日、8月2日,在中和园分别以《戏迷传》、《换子》为大轴演出。1921年,与程砚秋合作演于华乐戏院(地点在前门外鲜鱼口内,解放后称大众剧场,现已停业改作它用)。主要剧目有:《朱砂痣》、《法门寺》、《柴桑口》等。
1926-1928年,时搭入协庆社与尚小云合作,主要演于吉祥和新明戏院,演出剧目有:《上天台》、《换子》、《铁莲花》等。
1927-1929年,搭入和胜社、协成社与朱琴心合作,主要演于华乐戏院。剧目有:《雍凉关》、《柳林会》(《雪杯圆》)、《柴桑口》、《桑园会》等。
1929-1932年,搭入春生社与荀慧生合作,主要演于吉祥和哈尔飞戏院(即西单剧场前身,现已拆除)。主要剧目有:《换子》、《金马门》、《摔琴》、《雪杯圆》、《骂王朗》、《朱砂痣》、《七星灯》、《乌盆记》、《上天台》等。
据不完全统计,从1910-1932年的22年中,时慧宝在北京共演出35个剧目,其中演出场次较多的依次是:《朱砂痣》、《雪杯圆》、《上天台》、《雍凉关》、《马鞍山》、《柴桑口》、《戏迷传》等,这几出戏都是时先生的杰作。
1939年,在北京曾搭入荀慧生班和"五老班"演出。1942年,经赵砚奎介绍加入张君秋所组的谦和社,时先生一生最后一次演出是与张君秋合演《三娘教子》。
时慧宝先生赴天津演出时间很早,据《戏曲志天津卷》记载,摘记如下:
清末成班的林发社,先后演于茂林春舞台和东天仙茶园,时先生曾搭该班贴演《柴桑口》。
民国元年(1912年),天津冬赈义演,时先生与北京的著名演员刘鸿声、刘喜奎及九阵风(阎岚秋)等都参加了演出。
民国2年(1913年),时先生又搭入天津鸿庆班,演出于天仙舞台、南市丹桂茶园。
民国7年(1918年),时先生搭入天津长胜和班,演于澳租界全利茶园。
民国23年(1934年)11月4日,时慧宝在北洋戏院演出《戏迷传》时,当场亲书"毋忘东北"四个大字,以示抗日爱国之情。
民国27年(1938年)12月,为维持生计,由尚和玉联合时慧宝、程继先、萧长华、雷喜福等人,组成"老人会",演于天津中国大戏院。1940年9月25日,再次演于南市大舞台,这可能是时先生最后一次在津演出。
对于我舅祖父时慧宝表演艺术的评价,二十年代以来出版的戏曲书刊有不少评论:
天津《北洋画报》1932年9月12日,发表北人短文《谈李香匀与时慧宝》称:时慧宝为孙派仅存之硕果,唱工悲郁沉痛,而爽快处如哀梨并剪,听之怡神。《柴桑口》、《逍遥津》、《上天台》各剧,均称绝唱。
徐慕云编《梨园影事》(1928年出版)评介称:慧宝工书能文,为时下须生中之铮铮者。其唱全以气盛,故均加彼以孙派头衔。实则彼亦不深然此说也。
张聊公著《听歌想影录》(1941年天津书局出版)对时慧宝民国三年在文明茶园演出的评论:时慧宝之《铁莲花》以悲楚凄切之音,唱抑扬顿挫之调,殊觉飒飒移入。
《中国京剧史》(上)(1990年中国戏剧出版社出版)466页称:时慧宝为清末民初著名南派京剧老生演员,似觉论据不足,不应以时先生的某些缺点或说不规范的地方而将其划为南派老生。以上为个人看法,仅供修史专家参考。
我舅祖父时慧宝,一生正直,乐善好施,对凡有困难的亲友都能解囊相助。但本人不善理财,虽收入颇丰,但日常生活开销太大,再加上夫妻二人都吸食鸦片,更增加了开支,所以到了晚年多病,不能演出,只好靠挥毫写字作画,维持生计。求者送来的扇面、宣纸常堆积如山。因此,时先生的墨迹遍布于京、津、沪地区,如前门外李铁拐斜街之"梨园新馆"、"梨园永固"即为时氏所书。怹书法宗魏碑,习张猛龙而较有秀气,书画界对其字亦非常钦佩。怹的画以兰草最精。张君秋先生曾从其学。"文革"以前我家曾保存不少我舅爷的字画,可惜"文革"中均遭浩劫。八十年代初仅认领回一张兰草,题有"福来兰室"四字,似为晚年所绘。
时先生病重期间,曾请世交北京名医孔伯华大夫诊治,据孔大夫说:"病如不变可治,否则危险。"因侍奉无人,遂请其侄时青山和我父亲陈少霖先生服侍。时病故后,由我父亲购买棺木,又有梨园同行尚小云、筱翠花等人大力资助,并前往吊唁。一代著名须生就这样在贫病交加中离开了人世,实在可惜。时先生原配夫人早亡,所遗者为续弦沈氏,因鸦片瘾极深,亦无力自拔,后流落街头乞讨,不知所终。这正是:
先前把事来做差,挣来银钱任尔花。
如今后悔时光过,落得贫病两相加。
(摘自 《宣武文史·梨园专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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