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京剧,大多数人在脑海里闪过的标签是“国粹、博大精深、老龄化的”,会对它心存敬畏,但很少人会主动地去“懂”它。
上世纪二三十年代,梅兰芳把京剧带出国门,使得京剧不仅在全国红透半边天,更是成为外国人新一代的“宠儿”。而今,也有这么一位京剧人,正在竭尽自己所能使更多人“懂”京剧,她就是余派第四代传人王珮瑜。
唱戏是天责,传播是不想辜负自己
近几年,王珮瑜的身影除了出现在戏台上,也经常跨界于各类节目。很多人因此质疑她,认为王珮瑜因为上节目而减少了京剧演出,影响了专业。其实不然, 跨界在这众多节目中都只是为了一个目的:传播京剧。
“最近这一年,我一直在‘鼓吹’京剧到了一个传承和传播同样重要的时代。某种意义上来说,我认为传播比传承更重要”,王珮瑜在思想湃的舞台上说。
梅兰芳在美国演出
随着时代的更迭,人们的娱乐方式、生活习惯等都不知不觉发生了变化。而这些几百年前先辈们创造的司空见惯的娱乐文化却不得不被国家列入“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
在接受澎湃新闻采访时,王珮瑜忆起早年传播京剧的往事。那个时候,为了“传播京剧”这四个字,不管是哪里的邀约,她都去做讲座。很多讲座都是公益性的,一场讲座下来连说带唱就是两个小时,中间也没有休息时间。有人问她“你现在什么都有了,还一天到晚跑那些公益讲座,你图什么?”
“对我来讲,时至今日,我躺在过往的荣誉里就够了。有时候自己也觉得很累,一开始我可能会说因为情怀、因为喜欢,后来我想想是因为不想辜负自己。”
“我看到很多人因为王珮瑜而喜欢京剧,这就是自我价值的最高实现,我尝到了这个甜头。”
京剧其实很好玩
《京剧其实很好玩》是王珮瑜在喜马拉雅上的一个付费音频,她说,起初喜马拉雅找她做这档节目的时候,自己都惊呆了。“免费的都没人听,还要付费”。
对于“京剧其实很好玩”这个名称定位,王珮瑜起初是很不赞同的。她认为京剧是一门很严肃的艺术,怎么能贴上“好玩”的标签。后来,在团队的磨合中她渐渐妥协,也换了另一条思路。
“这个节目的听众定位是,认为京剧无聊、没意思的。那我的讲述就是要让他们觉得京剧很有意思”。
在京剧文化中,有一些约定俗成的体系叫“不讲道理,只讲好不好”,用现下流行的网络术语就叫“套路”。比如京剧唱词中经常出现的“XX(娘子)不必太烈性”、“XX(老丈)不必胆怕惊”、“XX(兄弟)言来你是听”等水词。
更有意思的是《珠帘寨》中的一段唱词,“城楼上助你三通鼓,十面旌旗壮壮威严,哗啦啦打罢了头通鼓。关二爷提刀跨雕鞍,哗啦啦打罢了二通鼓……”。曾经梅兰芳的经纪人齐如山就提出质疑,打鼓明明是“咚咚咚”,为什么唱“哗啦啦”。
“在京剧唱词中,有些语句不一定是通顺的,更不用说文学美感了,但是好唱。京剧其实是歌舞剧,重点在于歌舞不在于剧情。所以京剧编剧、编腔、台词、演员都是围绕‘歌舞的美’为前提”,王珮瑜说。
“叫好”也是京剧的一种文化。在众多涉及到京剧场面的影片中,都是伴随着一片“叫好声”。如今,戏台子换成了剧院舞台,听众也变得内敛了许多,害怕“叫好”会影响到演员抑或是在不适当的时间“叫好”而丢脸。
在京剧的舞台上,演员跟观众的互动是非常紧密的。演员出场时要有“碰头彩”,唱了一句非常精彩的大腔后,要有可堂彩。特别有意思的是“塞缝叫好”,王珮瑜有次在天津演出,唱的是《乌盆记》,其中有一个技巧是“摔僵尸”,资深的戏迷可以在“摔僵尸”整个动作流程中塞缝“叫好”又不会影响到演员。
王珮瑜调侃说,余叔岩、梅兰芳这些大师做梦也不会想到,现在的京剧竟然需要培养观众叫好。
对我来讲,现在只看前面200米
被问及未来的规划时,王珮瑜表示,梅兰芳是她远大的目标,但现在她只看前面200米。她认为梅兰芳之所以能够成为众多人的偶像,成为京剧艺术的代言人,在于梅兰芳不仅是京剧演员,更因为他是京剧的传播者。
瑜音社是王珮瑜作为京剧演员的个人品牌运营机构。她说,希望未来“王珮瑜”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平台。
自称“爱折腾”的瑜老板,透露下半年的计划:要出书,要出唱片,要巡演。书的内容会围绕她个人从艺25年的重要经历。而对于常跨界的她,自己爆料还是网易云音乐的带V歌手,唱片将以京剧和流行歌曲合并出版。
《老生常谈》京剧清音会和《乱弹·三月》京昆演音会都是王珮瑜个人符号较明显的演出,下半年将会在成都、上海、石家庄、深圳这几个城市巡演并在内容上做升级。
王珮瑜再现“怒沉”表情包
Q:你在《朗读者》上说,传承越来越难。是指什么方面?
A:哪方面都很难,因为戏曲主要是靠人传,艺术本身的传承随着艺术家们的离去变得非常艰难。京剧里一些相对文化内涵较高的流派,它的传承就是有一点点脆弱,老师的流失,人才选择的困难,几方面的原因综合起来。
Q:在学习的道路上,有过放弃的念头吗?
A:从来没有。当我们在选择自己专业的时候首先是因为自己有兴趣,学了以后就变成自己的爱好,加上会对自己做的事情有一种依恋,有一种眷恋。就是我付出很多,我不会轻易放弃,我们这个行业的人很多人都是这个心态,我已经付出小半辈子所有心血,到三十岁去改行干什么呢。
Q:你以前的同学有人放弃吗?
A:有的,我们这行的成才和成功率相对来说是比较低的。
Q:你觉得京剧行业里的大艺术家,从你们专业的角度去看会觉得这个人很有实力,但是观众跟你们的想法可能不一样吗?
A:是的。所以我们会比较尊重那些专业的从业者,尊重那些一辈子默默无闻但是极有造诣的老师。他可能有很多原因,比如说长得不够好看,嗓子不是那么好。观众是大众的欣赏层面。
Q:未来的京剧艺术道路有什么规划?
A:我觉得今天的京剧行业需要我,需要我唱戏也需要我传戏。所以,京剧于我或者我于京剧都是彼此需要,互相很重要的关系。我今天其实什么都有了,如果我躺在过往的荣誉里,平平稳稳、最多教戏到六七十岁也是老艺术家,不会被怀疑也不会被批评,但心里过不去,所以就不停地折腾,一开始我可能会讲因为情怀,因为我喜欢,因为这是我的责任,后来我想想是因为不想辜负自己。我看到很多人因为王珮瑜而喜欢京剧,这就是自我价值最高实现。除了演戏教学以外,我觉得要把这个模式慢慢地铺设开。靠一个人来做这个力量太微薄了,我就希望能够结合更多的像我这样的京剧演员的力量,更多人投入这件事情,让大家觉得这是件我们应该做的事。
Q:你身边有人跟你一样的想法吗?
A:有,非常多。只是这些人没有平台、渠道去做传播这件事,他们满肚子的专业和话不知道怎么表达。所以我会给一些同行或者师弟师妹提供经验,希望更多人投入这件事。“王珮瑜”不是一个人,我未来要让自己变成一个平台。大家都可以踩着我,沿着我原来的路去发散,这样我就不仅仅只是一个京剧演员,可能可以启迪到更多的人。
Q:对于京剧跨界怎么看?
A:首先,跨界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有很多非常伟大的艺术家都是玩跨界玩出来的。这个东西刚出来的时候一定是被传统的原来这个行业所看不起的,但最终打败传统的一定是那个跨界玩得最嗨的那个创始人或者他所创立的那个品牌。所以跨界我认为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不是瞎玩就叫跨界,梅兰芳、周信芳都是因为创新,都是因为借鉴。京剧的形成其实就是因为跨界,把最优秀的吸收过来变成自己的艺术,跨界京剧就是最大的跨界IP。如果说破坏京剧的本体,破坏这个艺术本来的属性,这个是不能做的。我最喜欢的一句话叫“返本开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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