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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温如玉兮长相握”为名的纪念马连良先生诞辰115周年演唱会,日前在长安大戏院举办。往观之际,心中怅然不已。当下京剧老生“四大须生”流派,以领其首的马氏一脉,真显青黄不继、领军乏人。我觉得,当事者不应只着眼于台前幕后的一时“热闹”,而应以弘扬马派艺术事业计,审慎思考马派剧目及卓越技艺的脚踏实地的抢救和传承!

一部京剧史,马连良先生开创的马派表演艺术,是继谭鑫培、余叔岩之后的老生行当的第三座里程碑。早在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马先生联袂周信芳先生,北马南麒,将老生行当的表演推向了“现代化”的巅峰,至今恐怕无人敢曰超越。再进一步说,若苛求周先生身上若隐若现的海派艺痕,马先生和旦行的梅兰芳先生则可视为现当代京剧艺术正宗的表演典范,供后学者师法楷模。昔日与吴小如先生谈戏,吴先生慨叹而言:“若说梅(兰芳)先生是京戏大师,那么马(连良)先生可以说是唱戏大师。”个中三昧,不难品味揣摩。

红极一时的马先生,艺宗谭鑫培、余叔岩,旁及贾洪林;对唱腔、念白、做表、身段、扮相、服饰、刀枪把子、演员阵容、舞台氛围,都锐意求精,独树一帜,世称“马派”。汪曾祺先生晚年回忆负笈西南联大票戏之时,就有“曾记当年度曲时,《东风》《甘露》总相师”的诗句,可见当年马派的风靡景象……可是,马派演唱的面面俱到、精益求精,既促发了马派艺术历经沧桑而青春依旧,也不可避免地为后来者平添了师承的难度。“遥瞻极著,渐近而微”,《镜花缘》中的这句话,恰是对马派艺术在当今京剧舞台上尴尬处境的绝妙写照。

眼下,冯志孝、张克让、安云武、朱宝光、朱强、杜鹏、穆雨……能彩唱的,能清唱的,马派传人为数不多;《淮河营》、《甘露寺》、《借东风》、《四进士》……唱整出的,唱单折的,马派剧目屈指可数。原因何在?试解析一下马派艺术凝炼综合的唱、念、做、打,便可略窥端倪——

先说唱,马先生的唱,是以谭腔为基础,以余腔为范本,更多地融会了孙菊仙,又间接吸收了卢胜奎、周长山、刘鸿声和高庆奎,着意纵横之韵,摒却勾填之迹,形成了流利、俏皮、舒展、明爽的歌唱风格。尤其是像《春秋笔》、《审头刺汤》等剧中[摇板]、[散板]和[流水板]的“小板头”演唱,唱中有垛有纵,闪滑相间,玲珑款式,潇洒飘逸。一曲入耳,使聆者贪婪地不愿剧终,而演者也珍惜地激情迭荡。

再说念,马先生的代表作,绝大部分是唱与念交织一体。平心而论,马先生更注重“千金话白四两唱”,念的分量,尤重于唱。如《胭脂宝褶》、《四进士》、《宝莲灯》等剧目。例如,他在《胭脂宝褶》里,玩弄金祥瑞于股掌之上的那些念白,句句幽默而句句凌厉,字字婉约而字字刚挺。其中“道老爷是个盗印的贼官!”真是一声凛冽,九天生秋;而接下来“小人我会包印!”更是语挟冰霜,倾泻而下。

马先生的做、表、舞,是在谭派的基础上,主要传承了贾洪林的表演技艺,形成自身风骨,不止是细腻传神,可以说是刻画入微了。再以《胭脂宝褶》为例,白怀制定了赚取印信的“水火计”,当他唱完末句[散板]“还须孔明借东风”之后,右手中的扇子轻轻一颠,准确地换在左手,反手攥着,随着鼓师“巴、哒、仓”的鼓点,白简一声“送爹爹”,他用右手一拦,随口念出“免”字,在干净利索的动作里,表现出身为干吏的老辣和得意,带戏下场;扇头袍角,让观众领略了马先生技与戏化的精湛功力。

自幼入科“富连成”的马先生,打下了坚实的“武”戏根底。在科时,他常演《战长沙》、《剑峰山》、《百凉楼》等武老生戏;出科后,仍常演《定军山》、《阳平关》。马先生在义务戏和合作戏中,还曾反串过《八蜡庙》的费徳功,《艳阳楼》的高登,《连环套》的黄天霸,功架、趟马、开打,不逊于同台的武生和武净。直到中年之后,马先生还时常提起濒临失传的“七块白”的七出武老生剧目,并寄希望于后来的马派新人。

“一阵风,留下了千古绝唱。”青年演员薪传马派,应本着溯流寻源、一礼全收的精神,不光学习马先生的晚年,也要学习马先生的中年和早年,更要下力气学习马先生广征博采、引领时代的艺术胸襟和风范……欣闻朱强前不久携弟子张凯,前后部演出了马派名剧《赵氏孤儿》,并向张凯传授了马派的《群英会·借东风》,再振马派,璞玉流光。

(摘自 《北京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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