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胡四喜,1945年生,榆次上营村人。家里穷,从小我就没了母亲。母亲是烈士,父亲是八路军,因父母整日奔波在外,也就无暇顾及幼小的我。幼小受得罪,怕是同龄人之中是没有的。有句成语叫苦不堪言,确实苦得一言难尽。我因何叫“四喜”,这还有一段小故事:我上边有三个姐姐,第四个生了我一个男孩,家里女多男少,我自然成了家里父母掌上的一颗明珠。由于父母对男孩的重视,不知道从哪请来一个老和尚给我起名。老和尚因我排行第四,按福禄寿喜的第四个“喜”字,故起名“四喜”。
我的三叔是路西地下党的一个武工队员,主要搞情报传递工作。父母受我三叔的影响,思想比较进步。我父亲身材伟岸,是三村五里公认的好汉,曾只身一人深入虎穴,去邻村郝庄村,把上营村里的一个人,从国民党的骑兵营救了回来,留下了至今的美名。一日,我三叔跟县里的武工队,把六堡村的复仇队全部解决了以后,临行时回到村里,劝说我父亲,随三叔投身了八路军,当日就上了东山八路军根据地。1947年11月初八,因我的父亲是八路军,母亲也暗下参加革命活动。不幸母亲被汉奸告发,被国民党从上营村押到了六堡村。怀抱着我,被国民党乱棍活活打死,死时年仅38岁。我的母亲死后,我举目无亲,2岁的我,便成了一个孤儿。我父亲不知道去了哪里。不久,我三叔听说我母亲被国民党打死,我也差点送了命,回到村里,与村干部(地下党)商量,让一个本家的二大娘领养了我。二大娘是一个抽大烟的人,抽大烟抽的家境败落,无法养我。我一个叔伯爷爷在张村做饭,怕二大娘把我卖掉,把我背到张村给了人。因我饿的皮包骨头,没人敢要,无奈,被小时奶过我的奶妈收留,才救活了我的一条小命。父亲惦记家里,从太谷山上回到上营村,才知我母亲因他被国民党打死了,儿子给了人。第二日寻到张村,奶妈视我为亲生,说什么也不让父亲把我抱走,村干部、父亲好说歹说,才从奶妈家将我背回上营村。
1948年7月19日榆次解放后,1949年父亲从部队退伍回到村里,又过起了太平的农家生活。父亲不会做饭,家穷也炒不起菜,窝窝头蘸咸盐吃。后父亲又给我找了一个继母,继母心地善良,对我非常得好,如亲生一般。1960年榆次市戏剧培训班招生,我入戏剧培训班纯粹是一种缘分,老师喜欢我。当时老师问了我几句,没唱没说便留下了我,就这样入了戏剧培训班。
入了榆次市戏剧培训班以后,戏剧培训班已开始排戏了。当时排的戏有《藏舟》、《走山》、《赐环》。老师有王淑珍、药三会、王润生、董筱楼、刘庆才。 我4月3日上午入学,下午著名晋剧表演艺术家宋茂林艺名(眉毛丑),从寿阳调来榆次城隍庙戏剧班。清早我跟着师傅宋茂林喊嗓子,师傅听我嗓子有意思,就教了我一段唱腔。我练功压顶的时候,师傅把我从戏台上喊了下来,说我不是干那个翻打的料。期中小考试,我唱了一段宋师傅教我得《九件衣》中的一段夹板:“清早起坐公堂未成升温,乔武举上堂来帐前一躬。他言说他家中失盗,他又说钱玉林偷盗他人,难料想二十扳孩子丧命……”琴师药三会与众多师生听后非常的喜欢,当场就说,好!四喜的嗓子,一窝子也没有你这嗓子。《九件衣》那几句唱,宋师傅非常的满意。当时给我分了小生,我说什么也不干,小生老跟女孩子搭档,要学须生。宋师傅听后哈哈一笑:“孩子,须生一样要跟女人搭戏。”因我的执着,跟宋师傅真正学了须生。宋师傅喜欢我,我也精心地伺候宋师傅。宋师傅对我很上心,一字一眼、一板一招,口念心传地教我。常常给我吃偏饭,就在我每次给他送茶水的时候,都要拉住我教我唱段,并把他珍藏了多少年的练功靴子给了我。学艺不言而喻,旧社会的艺人,自有一套使徒成才的教法,哪里不对,师傅就打哪里。我练功基本没怎么挨打,师傅常对我说:“孩子记住,若要人前显贵、就得背后受罪。”我每上台演出,都是宋师傅给我亲自包头化妆,一直化了两年多,才由我自己化。由于我勤学苦练,不久就登台演出《回荆州》饰剧中孔明,唱腔、做派,基本继承了宋师傅独特的表演风格,一炮走红,被老百姓称为眉毛丑的原形,宋师傅更喜欢我了。由于宋师傅的格外喜欢,不让我练武功,怕坏了嗓子,连顶都不让我压。但我没有因师傅的偏爱有一丝的偷懒,而是起早贪黑地练功,一到晚上累得连眼都睁不开。困、累、疼是所有学员难忍的经历,艺不养懒人,难忍也得忍。当时60岁的宋师傅,也想把他一生所学传授给他钟爱的弟子,只可惜因我文化太低,能力有限,没有把宋师傅的技艺完全地继承下来,只学了宋师傅的一点皮毛。
1965年宋师傅病逝,我非常的悲伤,不知流了多少泪。回想那几年与宋师傅学戏的生涯使我受益匪浅。宋师傅确实是一个超凡的艺人,没一个行当拿不起,没一出戏不叫好,就是文艺界一句话“空前绝后的艺人”。1958年演员晋级,全团60多个人,只有5个辅助一级,我是其中一个,没有宋师傅的偏爱,我绝对进不了一级。
1965年戏剧界两条腿走路,当时排的现代戏有《女儿亲家》、《红嫂》、《朝阳沟》、《社长的女儿》、《万紫千红》,古装戏《孙安动本》、《金沙滩》。
1966年文化大革命开始,兴起大串连,我没有随团去北京,在团潜心练功,最后我一个人去太原所谓的串连了几天。1967年剧团有了两个派别“狂飙”、“红艺”,又名炮轰派、支持派,我加入了红艺。榆次晋剧团与榆次秧歌剧团合并,分了三个演出团。榆次秧歌剧团的“狂飙”派组成了一个演出团,榆次晋剧团的“狂飙”派组成了一个演出团。榆次晋剧团与榆次秧歌剧团的一少部分“红艺”派组成了一个演出团,又从农村找来一些临时演员,组成榆次县秧歌晋剧团,开始在太原演出。其中一个剧目《你追我赶》,我饰演剧中老乔,一时轰动省城,连省晋剧院都来追着学习。
“狂飙派”基本上是年青人,而榆次晋剧团与榆次秧歌剧团剩下的“红艺派”基本上是年龄大的。以“风搅雪”的形式演出了一段时间。1969年7月23号,中央发布了“7.23布告”,榆次市武装部军代表入驻,把秧歌剧团和晋剧团拉去了乡下北田村,进行思想整顿学习,搞斗批改,这段时间演出很少。
1970年5月两个剧团回到北大街81号(原宪兵队院),因军代表是河北人,不喜欢晋剧秧歌,将两个剧团解散,共留了30个人,成立了毛泽东思想宣传队唱京剧,当时的剧团名叫“榆次县剧团”,将两个剧团70多人中绝大多数是秧歌剧团的人,一部分安置到工厂,一部分强行遣回原籍。不久,1561部队的军代表进入剧团,阻止了这一不正当的行为,把秧歌剧团留下的几个艺人,安排到榆次县晋剧团,开始了八大样板戏的排练。我入团来一直是剧团的主演, 曾任剧务主任、演员队队长、业务组组长。
我在《回荆州》饰演孔明,《杨满堂打擂》饰演寇准,《忠报国》饰演杨波,《双罗衫》饰姚达,《金沙滩》饰宋王,《金鳞记》饰卢员外,《杨业归宋》饰杨继业。在《二进宫》、《杀宫》、《清风亭》、《下河东》等剧中都有角色。
我在现代戏《红灯记》饰李玉和,《智取威虎山》饰203,《沙家浜》饰刁德一,《红色娘子军》饰洪常青,《朝阳沟》饰拴保,《红嫂》饰无二,《海港》饰高志阳,《白毛女》饰大春,《平原作战》饰孙守财,《烽火中的三代》饰敌特派员,《审椅子》饰富裕中农等。
艺无止境,在日后的舞台生涯中,虽有了一丝的知名度,但我依然在不断地学习苦练。经历简单,从入团到退休没有挪过窝,但经历了不同时代的变革。饥饿的1960年,处于生长阶段的我们饿的面黄肌瘦,但我们知道饿的原因后,没有嫌弃国家的贫穷。连毛主席都在勒紧裤带还外债,中国人有志气!痛恨美帝、苏联虎视眈眈心不死。紧接着文化大革命开始,以阶级斗争为纲,政治挂帅,狂热的政治思潮一样席卷着我们。积极响应毛主席的号召,深挖洞,广积粮,触及灵魂闹革命。排样板戏的同时,还要挖地道,防止帝、修、反。文化大革命结束后,迎来了改革开放,好多演员下了“海”做生意、或跳槽。我12岁入榆次晋剧团,剧团培养了我,我对剧团有着深厚的情感、依恋使我没有异想,从一而终,直到2002年退休。
编后语:胡四喜主工须生,个子略高,身材中等,脸型稍长,面白眉浓,一双不大的眼,却非常传神。嗓音高,特有晋剧韵味,与大师眉毛丑宋茂林的嗓音有着相似,也正因为如此,得到艺术大师宋茂林的喜欢。一生从艺,没有模仿过他人,一直以宋茂林的表演为特色,眉毛丑的演唱风格在舞台上,在观众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20世纪60—80年代中期,一直是榆次晋剧团的台柱演员。榆次晋剧团有这样一句话:“只要胡四喜请病假,剧团就得卸幕封箱”充分说明了胡四喜在剧团的重要性,剧团所演的戏,都离不开胡四喜。
几十年的舞台艺术生涯,工作认真、精益求精、教徒耐心、团结同志,在晋中、太原、雁北、阳泉一代享有很高的声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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