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上,她是仙风道骨、博学多才又童心不古的傅山,是落泊贫穷、中举后疯疯颠颠的范进;舞台下,甩下假发、摘下胡须,很少有人会想到,她是眉眼清秀的女子。她就是太原市实验晋剧院副院长谢涛,梅花奖、文华奖、白玉兰奖获得者,人称“晋剧第一女老生”。
谢涛身上有股与生俱来的倔强劲儿。她出生晋剧世家,11岁时,小学毕业的谢涛同时收到重点中学和戏校的录取通知书,她想都没想就背着父母把重点中学的录取通知书撕了,只给自己留了上戏校一条路。气急的母亲用哥哥唱戏练功用的鞭子打了她一顿。回忆当年,谢涛依然记得向来疼爱她的母亲那次下手真重,打得她钻心地疼。
就这样,人小主意大的谢涛走进了戏校。花季女孩,入了行自然学旦角。谢涛学得很扎实,16岁毕业后进入太原市实验晋剧院青年团也是演旦角儿,而且演得不错。但她发现自己虽然长相端正,唱功过硬,却并不是一出场就能艳惊四座的类型,她开始想转学须生。打定主意,她去找团里的著名须生演员李月仙老师学戏。
自此,天性好强的谢涛苦练帽翅、髯口、甩发等特技和基本功。在老师的言传身教下,她将《三关点帅》中足智多谋的杨六郎、《卧虎令》中刚直不阿的董宣、《齐王拉马》中死要面子的齐宣王等一个个鲜活的人物形象展现在观众面前,她在晋剧须生演员中的地位也逐渐被承认。
由旦角改攻须生,意味着必须由阴柔之美升华出阳刚之气。1996年,她主演现代晋剧《丁果仙》,是谢涛由旦角到须生的一个关键转折点。
丁果仙是个平凡的艺人,又是一位杰出的表演艺术家,威望很高。对于饰演这样一位前辈,谢涛压力很大,因为有好多戏迷当年都亲眼目睹过大师的风采。不过谢涛从不是个畏难的人,凭着自己的演出经验,她表演得起伏跌宕、错落有致,把丁果仙从少女到少妇、从坤生红角到表演艺术家、从为人徒到为人师的形象呈现出来。此次成功演出,不仅让她得到了文华奖和梅花奖,也奠定了她在晋剧表演艺术界的地位。
拿奖后谢涛没有停歇,她开始以现代眼光审视古老的晋剧,琢磨着如何实现创新。读过《儒林外史》的人都知道,迂腐、可怜的范进在舞台上并不出彩儿,听说谢涛要排晋剧《范进中举》,朋友们都劝她要慎重,因为这样一个复杂的舞台形象很难把握,排不好会砸了自己本已很好的发展前途。
谢涛从来就是个倔强不服输的人。她经过反复揣摩范进的内心世界,认定范进这个人物值得花精力排成新编晋剧。她认为,现代人演古戏,就是拿自己的感觉去理解当时人物的复杂心理。现代人的压力很大,或得志、或压抑、或被认可、或被埋没,这些与范进的处境是相通的。
2005年10月,《范进中举》在第七届上海国际艺术节上亮相,谢涛将小生和丑角的技巧嫁接到范进这个须生身上,使他那迂腐、固执、可怜又可叹的形象栩栩如生,戏剧专家形容整台戏如同一棵“翠玉白菜”,完美无瑕。戏迷们一致称赞:“谢涛演活了范进。”
《范进中举》在全国各地演得热火朝天,谢涛却想着再排一个戏,还是“一个文人戏,一个人文戏”。有人提出了傅山这个题材,认为太原可写的人不少,但傅山是最值得写、最值得演的人。
把一位奇才搬上舞台,探究他复杂的内心世界,对晋剧这个剧种来讲是一种尝试,对谢涛来说是一种挑战。
虽然《傅山进京》选取了傅山晚年的一段传奇经历,没有太多涉及他过人的才思,但谢涛依然花大精力去研读傅山的作品和各个版本的《傅山传》。慢慢地,她与先生有了深刻的“对话”,有了心灵上的共鸣。再去演,她就觉得有了根。谢涛说:“如果把演员比作一棵树,那么她的根必须深深扎在舞台上。根越深越壮,你扮演的人物、塑造的形象才会越厚实、越鲜活。”
2007年是傅山先生诞辰400周年,谢涛携《范进中举》和《傅山进京》进京演出。出发前一天,忙碌的谢涛因心脏病突发被送到医院抢救,大夫建议中止北京演出,谢涛却带病如期进京。
演出时,她身体发飘,感觉随时都要虚脱,大段唱词根本就唱不下来,红官衣被汗水湿透,但这恰好是剧中人物当时真实的状态。那一次,她演得最逼真。在随后的艺术研讨会上,专家们对谢涛的表演艺术赞赏有加,中华诗词学会副会长杨逸明特赋律诗一首:“一曲铿锵动九霄,回肠荡气吐狂飙。傅山已进人心里,形貌声情即谢涛。”
去年,《傅山进京》唱红大江南北,但今年春节前后,谢涛所在的剧团照旧下乡演出了80多场。每次下乡,乡亲们都想一睹谢涛的风采,谢涛也很享受被老乡们当做“大明星”来“追捧”。在锵锵的锣鼓声中,她披挂上阵了,没有人会想到几分钟前她还因颈椎病躺在担架上。同在一个团工作的丈夫常心疼地说:“一上台你什么病都没有了,我要不是你丈夫也不相信你有病在身。”她却说:“我太爱演戏了,我感谢角色带给我的快乐。”
傅山晚年教育自己的孙子说:“‘改’之一字,是学问人第一精进工夫,只是要日日自己去省察……如此去读书行事,只有益,决无损,久久自觉受用。”谢涛常拿傅山做人做事做学问的道理激励自己,她说:“我们改戏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谢涛,就是这样一个为晋剧所痴迷的人。
(摘自 《中国文化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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