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发来白先勇先生的青春版《玉簪记》,仍然是俞玖琳和沈丰英主演,差不多看了三个小时,算是又足足过了一把昆曲瘾。

小尼姑陈妙常,原本是官宦人家的女儿,因为战乱,与家人走失,被人收养,最后却不得不投靠尼姑庵度日,虽然遁入空门,但烦凡心未了,正好,尼姑庵主的侄儿,书生潘必正因考试落地,无脸面回家乡,过来寄宿,两个人第一次见面就是你有情我有意,无奈,陈妙常的尼姑身份,不得不保持应有的矜持。潘必正先是琴挑试探,再就是装病表白,最后是偷诗“要挟”,最终让思凡的小尼姑抛弃所有的矜持,完全接受了自己的感情。期间,他们的感情也收到了庵主的阻拦,但陈妙常主动追赶去应试的潘必正,戏剧以《秋江》结尾,在永不相负的誓言中生升华了爱情。

白先勇先生的两部戏《牡丹亭》和《玉簪记》都是歌颂爱情,但风格有很大的差异。相比于《牡丹亭》的那种为了爱“生可以死,死也可以生”的荡气回肠的爱情,《玉簪记》里的爱情要轻快活泼得多,如果说“但是相知莫相负,牡丹亭上三生路”这样一句诗句能概括牡丹亭的主题,那么,歌德《少年维特之烦恼》中的一句话“哪个少男不多情,哪个少女不怀春”可以概括《玉簪记》的剧情。《牡丹亭》中,柳梦梅是痴情的书生,儒雅,深情,更具书生气,而《玉簪记》里,潘必正则明显风流倜傥得多,整个剧情,他都是主动的,说得直白一点,就是在勾引和挑逗小尼姑陈妙常,而女主角,《牡丹亭》中,杜丽娘是大家闺秀,虽然也憧憬爱情,但是很矜持,很含蓄,相比之下,小尼姑陈妙常就大胆,热烈得得多,只是碍于自己尼姑的身份,不敢直接地表白。所以,《玉簪记》整合戏都是男女主角眉来眼去的相互试探,挑逗,是一部轻喜剧,充满了情趣。

就艺术风格来说, 从《牡丹亭》到《玉簪记》,苏昆一如既往地保持着空灵的境界,泼墨山水般的写意布景,一桌两椅的道具形式,舞台简单而充满了灵气,加之演员细腻的表演,给予了观众自我想象的空间。舞美从未借助外物,水袖、拂尘均是戏曲服饰的运用,却通过意向化增加了舞蹈时的意境美感。

在服饰方面,《玉簪记》的服装不似《牡丹亭》那样“姹紫嫣红”,多采用灰色调以显佛门沉郁,就连素来金碧辉煌的“妙常冠”也采用了黑色和灰色。但是我们细细看去定会发现,在浅灰色的对帔里,水袖透出了淡淡粉嫩,《催试》一折小尼姑们的水袖也是淡粉色的,以喻桃红春色。而小生的服装格外意向化,褶子上那一缕玉兰似有似无,浅蓝、鹅黄的主色调,唯有最后一场是橘黄色般的灿烂,仿佛是爱情光芒的照射所致。

最后说道音乐唱腔。昆曲都是柔美的,北昆也有柔,但不比苏昆的纤柔,好比史湘云和林黛玉,都是大家闺秀,但一个豪放爽利,一个风流纤巧。初中学过一篇古文,袁宏道的《虎丘记》,记述的正是古人于虎丘山上赛曲的情景。文中说,赛曲大会接近尾声时是“一夫登场,四座屏息,音若细发,响彻云际,每度一字,几尽一刻,飞鸟为之徘徊,壮士听而下泪”。所以说 ,苏昆的传统就是要“音若细发”,但悠远缠绵,而听苏昆的戏,就该“四座屏息”。昆曲之所以为雅部,再其柔美而不失庄重,如果昆曲演员开口似秦腔,听者不使劲就能听得清清楚楚,那与街边卖艺的小曲有和区别呢?

这是我看过的第三个完整的昆曲演出。2005年,我在厦大看白先勇的青春版《牡丹亭》,整整看了三个晚上,惊叹于昆曲那种优雅到极致的美,差不多八年多的时光,我对昆曲一直有保持着一种很迷恋的态度。我以为,昆曲是中国传统文化中最富于人文气质,最能代表中国传统文化的东西,就像芭蕾对于俄罗斯,歌剧对于意大利,莎士比亚戏剧对于英国一样,昆曲是中国的文化精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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