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滩簧考》与昆曲

滩簧是一种有着浓厚乡土气息的说唱曲艺。滩簧是在宋元讲史说唱影响下，吸取民间民歌小调用吴越语言的说唱形式。

吴语地区摊、滩、弹三音相似，黄、王不分，所以滩簧原应是摊王。“摊”说之意也。 “王”，古时与皇字通用，可作音响、响亮等多种解释，江湖中把这字借用当作讲解，或作演讲。《洪门考》中有“天王生”“地王生”的行话，“天王生”指唱大戏，“地王生”指唱小戏，此“王”就有唱的意思。“摊王”即“滩簧”就是说唱的意思。

据余杭的一些老人们说，滩簧是昆曲演变而来的。想来昆曲可能是方言语音，但在典雅的狭小圈子里很难与民间下里巴人产生相同的情感和情绪。外来地方戏曲又因语言、语音的隔阂，欣赏起来颇多不便。因此才可能慢慢演变成了滩簧，然而滩簧毕竟唱少白多，当越来越多的人唱起滩簧的时候，滩簧又发展到五至七个演员，分派了生、旦、丑等角色。角色有唱段、有对话，说一段、唱一曲；唱一曲，说一段，说说唱唱，把一个故事说唱完。这无疑是使滩簧向戏剧转变，即由清唱过渡到化装表演。

民国初年前后，余杭古镇有一个民间文艺团体组织，叫“迴澜社”，演出的是当时非常流行的“滩簧戏”。入社成员或是著名的艺人，或是饱学的文人墨客。迴澜社自编自演民间喜闻乐见的古老曲艺滩簧，并定期编辑出版季刊《滩簧考》，该季刊公开发行后在社会上影响极大。不过，说起滩簧，现在除了八九十岁的老人或许看过滩簧戏外，年轻人已知之甚少，仿佛古代文物，几乎销声匿迹了。

笔者由于工作关系，偶然发现了一册民国五年（1916年）十一月、余杭迴澜社刊发的《滩簧考》，读过以后发现迴澜社原来是清末民初余杭古镇上的一个民间文艺团体。“社”即社团，如戏社、诗社、文社、印社、棋社之类，社员者是艺人或文化人。迴澜社有扮演各种行当（角色）的生、旦、净、丑、末等，演员若干、编剧若干，戏曲评论员若干，不仅登台演出，还定期发行季刊《滩簧考》，挖掘整理滩簧旧本，编著新作，传播剧目。并刊登《启事》，向文化人、藏书家征集有关滩簧、诗词及秘本，一经刊载，不惜重酬。同时又如期出版，对推广和提升滩簧作出了很大的贡献。

滩簧是由宋、明时期出现的南曲（弹词）——昆曲发展演化而来，特别是作为“昆曲”的别枝奇葩，源于昆曲又融合唐宋古老的南曲（弹词）和佛教宣唱，并吸收当地民歌小调，使得她的曲目和音乐更加丰富多彩。滩簧的词曲婉转，音乐优美动听，曲意明畅，作为文艺娱乐形式，寓教于乐，数百年来深受社会各阶层大众的欢迎和喜爱。滩簧在辛亥革命后，相继发展为地方戏曲剧种，起初沿用旧名，后又多次改变称谓。如上海滩簧（当地称“本滩”）改称为沪剧，杭州滩簧改称为杭剧，宁波滩簧改称为甬剧、余姚滩簧改称为姚剧，嵊县滩簧改称为越剧（当然越剧也受到了落地唱书调、昆剧以及绍剧的一些影响）。

从这本《滩簧考》中可见，滩簧在余杭是非常繁荣兴旺的，她的曲目也由于编剧的精心裁取，去掉了滩簧戏中部分庸俗低级的色彩，使之更纯洁高雅。顾羽南在《滩簧考》中序曰：“我国文学冠绝五洲，故古之歌辞被入管弦，形诸咏唱者无不庄严端丽。洎乎近世，风俗颓败，每况愈下。现行曲本中其音节非无一二可取，而俗字俚语令人作呕，且如村婆絮语，意义毫无，声韵不讲。从转移风化，发扬民气之言责而使稍识之无者，操觚以从事，安望其能奏效哉！迴澜社同志诸君惄焉忧之。爰有《滩簧考》之编纂。其内容首述旧谱、次刊新著，馀如闲评、小说以及文苑杂俎等无一不精心结撰，分门编著。当此新声不作、逸响难求之际，得是集出而行世，不特吾浙之知音者将人手一编，即寰海人士研究曲学者，亦必先睹为快。”从序中可知迴澜社刊印《滩簧考》，不仅仅作为唱本流传，其主要意义还在于存其精华，去除糟粕，转移风化，发扬民气，有利于社会精神文明建设，超出了纯文学的范畴，这在中国都是难能可贵的创举。

《滩簧考》第一集所收曲目主要是旧本传奇，也有新编的，大都短小精悍，艺术性、趣味性都极强，所刊的十二个传奇曲目如《单刀赴会》《曹操刺董卓》《占花魁》《卓文君当垆》《长生殿·酒楼》《西楼记·楼会》《审问》等；第二集曲目有《西厢记·拷红》《琵琶记·盘夫》《牡丹亭·惊梦》《蝴蝶梦·毁房》等。这些剧目也都是昆曲和现在多个剧种的传统保留剧目。

不过，滩簧这个古老的曲艺剧种，如同昆曲一种，有过它的辉煌，也有衰落。如今昆曲再变得到新生，名列“人类口头和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同样是发源于滩簧的宁波甬剧、余姚姚剧、四明南词、宁波走书，也已上榜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成为宁波的四个宝贝。而滩簧却被埋没，若不及时抢救，恐将绝迹，这也是人类文化的一大损失。余杭不但有迴澜社演出的滩簧，又出版过《滩簧考》，是极具特色的文化遗产。若是能好好挖掘并整理推广滩簧，使之重焕青春，可能极有资质申报余杭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