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面时,他正穿一身蓝布袄子,戴一顶皮帽,坐在练功房外的木几后面煮着功夫茶,显得云淡风轻。闲聊间,却不时手足并用,“咿咿呀呀”地唱将起来,乍然风生水起。这就是吴双,迄今为止唯一一个摘得“梅花奖”的昆剧花脸演员,一个戏里戏外同样鲜活的性情中人。
进入上海昆剧团20多年来,不论寒暑、假日,吴双几乎每天都会在这个相同的位置略作休息,喝杯茶,然后进练功房踢腿、下腰、跑圆场。日复一日的枯燥内容,在他看来却像是修身养性的休闲方式,“很有点享受的味道”。今年过春节,他只给自己放了两天假,大年初二就憋不住跑来练功了。
净行演员需要文武戏兼备,对于自身职业的责任感,也是吴双这数十年如一日苦练的原因。他已记不清受过多少次伤,多少次剧痛都是一咬牙扛了过去。印象最深的一次是2008年主演《血手记》。《血手记》 是他进“昆三班”后看的第一出大戏,当年他就把“演马佩”视为未来梦想。可就在梦想成真的时刻,吴双在排练时受了伤,第二天脚踝肿得踩不了地。那时,离正式上演只剩一周时间了。他心里清楚,倘若进医院,绷带一缠,估计就没法上场了。于是,他拖着肿脚下楼跑步,跑到再也感觉不到疼痛,就继续排练。《血手记》 最终如期上演,而吴双的这只脚,有4年没法完全蹲下去。有人问他事后有没有后怕,他说:“有什么可怕的? 我的老师、同学们都是这么过来的。”这种以责任感托底的一股子“狠劲”、“韧劲”,正是一代代昆剧人传承下来的艺术精神。
有人说,唱昆曲寂寞,唱花脸更寂寞。在昆剧的舞台上,人们聚焦的往往都是小生小旦的“如花美眷、似水流年”。“花脸大多数时候都存在于别人的戏中,是一个不可以太亮,但又必须有点儿光的重要的配角。”吴双这样概括自己行当的定位。
并非所有人都能耐得住这份寂寞,甘于一辈子做配角,因此,很多人都没能坚持下去。上世纪90年代,正值昆剧整体萧条,吴双也曾动过离开的念头,却在最后一刻明确了自己的心意。他说:“戏是一个整体性的艺术形式,并不是主角好了就好。就算一句台词都没有,也要在台上站好了。”吴双用心地配好每一出戏,《班昭》 中的范公公、《长生殿》 中的安禄山、《景阳钟》中的周奎……每一枚“绿叶”都因为他的演绎而鲜活夺目。
去年,上海昆剧团推出新编历史剧《川上吟》,罕见地将花脸设置为第一主角,吴双凭借对曹丕的精彩演绎,摘得第27届中国戏剧梅花奖。
“我从来没想过花脸拿梅花奖。不是不想,是不敢想。”他感恩剧团给他的机会,感恩老师方洋数十年的培养,感恩尚长荣先生倾心倾力的指导,也希望能用自己的努力,继续丰富、充实花脸的剧目和表现形式。这些年来,由他编剧、创意的昆曲剧目 《赠赤兔》 《花判》 《龙凤衫》 等深受观众喜爱,去年创作的 《醉打蒋门神》 还获得上海市小剧 (节) 目评选展演的优秀作品奖。他说:“剧团培养我,给予我荣誉,我要更好地回报剧团。”
最近,吴双忙着准备“双声慢·歌宋”词唱会。词原先都是可以唱的,然而随着时间推移,古人的“吟唱”渐渐遗失,剥离了音乐性之后的文字,就如同失去了原有的一个维度。这些年,他整理恢复了不少明清时留下来的唐宋词曲谱,并根据自己的理解加以润饰,去年终于搬上舞台,把 《声声慢》 等近十首词唱给观众,激起了不小的反响。今年,他将继续这一系列演出,介绍更多词唱。吴双说,昆曲与唐宋词唱一脉相承,希望通过唤起人们对声腔的审美,把更多人的目光聚焦到昆曲上,“每个人都是传统文化的主人,只是很多人不知道自己拥有过什么。”
首个获得梅花奖的昆剧花脸,代表作为《川上吟》《血手记》《龙凤衫》
问:最大的爱好是什么?答:练功、练字、摄影。问: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答:想去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给自己放几天假。
问: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答:完成上昆“临川四梦”全年演出。推出 《双声慢·歌宋》词唱会。筹备“双声慢”系列二。希望将自己编剧的一两部昆剧小戏搬上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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