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六月初五的夜晚，在青砖灰瓦的南戏博物馆里，有一场昆腔瓯韵的高雅对话在昆曲表演艺术大师载歌载舞的讲述里娓娓道来。
台上是年过七旬却仍旧美丽动人、风骨迷人的戏曲界泰斗——张洵澎，台下全神贯注的是瓯剧院文化志愿者团的戏迷们，领略着张老师洵美且异的艺术风范，六十五载舞台的华丽积淀。
“都说京昆是一家，其实瓯中有昆”，张洵澎亲切地说起自己与温州的缘分，古稀之年的面庞上不时露出少女般甜怡的笑容。戏曲中闺门旦的角色大多正值豆蔻年华，张洵澎笑言即使古稀之颜也要始终保持一份青春少女的天真之性，必须让自己“萌”起来。
张洵澎先生在《牡丹亭》中饰演杜丽娘
开场话音一落，向观众献上其代表戏《牡丹亭·寻梦》【品令】一亮嗓如天籁之音，仿佛“最撩人春色”刹那间迷人眼，举手投足间惟妙惟肖，眉梢眼角诉尽妩媚，俨然“香闺红影”近在咫尺，让四座叹为观止。
游园惊梦，闺中妙龄女春情不知其所起，青春娇娆风貌翩然。杜丽娘这一旦角已被张老师驾驭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即使不开口，光是肢体语言和微笑就足以撩动人心，“美满幽香不可言”。难怪张老师的名字一直和杜丽娘联系在一起。
谈到闺门旦的扮演，张老师直言“昆曲的闺门旦要大气、雅气、贵气，最重要的是娇气，换句话说就是‘女人味’，要学会用腰来表现女性之美，充分展示名门闺秀的贵族风范。脖子的动作也有讲究，羞涩的低头时脖子是非常松弛的，就像仕女画里的人物。眼神更为重要，小生小旦游园对唱靠的是眼波传递情思。
“张洵澎边说边就做出示范，《牡丹亭·寻梦》中寻梦思春的杜丽娘，《玉簪记》羞涩孤伶的陈妙常，《长生殿》中风情万种的杨贵妃，用她锻造出的艺术形象和戏曲程式去展现人物内心的活动，甚至微妙的情绪变化外化为语言、动作，即使独角戏也能满场生辉，让观众产生共鸣进而获得审美体验。
张洵澎先生和蔡正仁先生演绎的典藏版《牡丹亭》
或许是看出观众们对于舞台上旦角身段和步姿的满脸好奇，张老师剖析起了表演中一招一式的动作，示范起了“举手到眉边，拱手到胸前”的手势，拇指搭住中指根，食指用力翘起的兰花指要领，以及脚尖和脚跟的步伐，给台下的戏迷们上了一堂生动的“专业课”。人戏合一，台前幕后苦练功夫付出的艰辛，舞台上每一个形象都是戏曲演员用尽生命去塑造的。
戏曲的发展在融合与传承中博采众长，而作为百戏之师的昆曲自然是很多剧种争相采撷的对象。《亭会》这一出折子戏蔡晓秋老师在“那年那秋”个人艺术专场上作为第二折演出过，《红梨记》整本戏已在舞台上失传，唯独《亭会》一折被精心打磨流传了下来，谢素秋在舞台上大段念白配合着饱满的身段表演，极具昆曲特色。谢素秋是官妓，不同于杜丽娘小家碧玉，性格应当更加洒脱，柔媚中带有奔放。
早先得知蔡晓秋院长在2011年拜师艺术家张洵澎，为瓯剧这一地方戏的突破与发展植入新鲜的元素，折子戏《亭会》《百花赠剑》就是移植不走样的成功典范。这让昆曲已培养到了第五代传承人的张老师也倍感欣慰。
蔡晓秋院长谈起拜师学艺，对于恩师张洵澎总是赞叹不绝，按捺不住内心满满的敬佩与感恩之情。戏曲艺术的繁花似锦，离不开精通梨园之谱的大师，艺术总是与“人”休戚相关，所谓戏以人传，剧种与角色行当的世代繁衍也有赖于老艺术家们“手把手”、“脚对脚”的口传心授才能代代相传。
李子敏在其著述中谈到，戏曲艺术的核心，是美；变，则是戏曲发展的规律。
昆曲给予人的最初印象便是声腔婉转、细腻、清雅，讲究场上载歌载舞的呈现效果，粉黛青苍的舞美底色，昆曲剧目浩渺，讲述的故事或忧思悲壮，或诙谐有趣，生与旦之间的风流情爱，形成了昆曲独有的舞台气场，清代曾有过“家家‘收拾起’，户户‘不提防’”的说法，可见昆曲一度成为流传大江南北的“国剧”。
《牡丹亭》中的游园惊梦，《玉簪记》的琴挑偷诗，都是昆曲常演常新的折子戏。张洵澎年近八旬却非常与时俱进，她仔细琢磨剧本，把当下的时尚元素和年轻潮流巧妙地融入进每一个角色，研究每个细微动作和表情对于传达剧中人物思想情感的帮助，一招一式、一伸手一投足之间浑然天成，既沿袭昆曲传统的讲究与严谨，又显得清丽别致。
这场活动恰逢瓯剧文化志愿团成立不久，微信群里由起初的十来人到成立时已有五十余位热心的志愿者了，群友的交流也越来越活跃起来。平日里有资深戏友发布戏曲知识，揭开鲜为今人所了解的常识，一些经典的剧本剧评戏言曲语，还有用各种镜头记载着舞台上唱念做打的剪影也层出不穷地出现在群友互动之中。
蔡院长和方梅花也不时地在群里与大家交流，轻松地聊着关于戏里戏外的各种趣事。文与画，光与影，在南戏故里的这方荡漾着梨园瓯韵的土地上汲取着艺术的滋养。
而今晚这场昆曲的“小宴”，足以让人沉浸一番昆曲审美艺术的熏陶，眼前这位昆曲艺术家由内而外散发着兰心蕙质的美，妩媚的让人倾心，脱俗的让人景仰，让人折服于昆曲这门古老艺术的魅力。
这是，一次与昆曲的美丽邂逅，一场载歌载舞的文化盛宴，一个令人感动难忘的夜晚。
2017年6月28日夜
文：何泽 图：张祥元
古稀之年的张洵澎先生笑容甜怡似少女
张洵澎先生和蔡晓秋院长师徒二人
张洵澎先生和蔡正仁先生两位国宝级昆曲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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