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叔许伯遒先生自幼受家庭熏陶(先叔爷友皋公能唱昆旦,喜吹笛),又天赋禀厚,十岁时已能按谱奏曲,颇有昆味。他先从名笛师方萼亭学笛,十四岁那年,在上海一次昆曲清唱中,吹奏[千钟禄]、[惨情],被昆曲宗师俞粟庐先生发现,把他叫到身边来说:“小弟弟,你的笛可比美阿荣(李荣忻《十五贯》正笛),有工夫到我家来拍曲。”在粟老及俞振飞先生父子的指导下,他掌握了俞派的唱法气口,吹奏技巧又有突飞猛进,大约二十岁后,就有了“笛王”的称号。(按:当时享有“江南四大笛王”称誉的有上海俞振飞、许伯遒、嘉兴许鸿宾、昆山李荣忻。)伯遒叔的笛音饱满,醇厚宽亮,昆曲界有“满口风”的美称。闻佩姑说他的吹奏是:“虽新声变调,遵律吕不差;役心御气,扬宫羽于丹田,得其伴奏,舒畅惬意”,这个分析是恰如其分的。
伯遒叔认识梅兰芳先生时间很早,可远溯到一九一六年十一月下旬,那时梅先生到杭州第一舞台演出,伯遒叔、源来叔和父亲看了他演出的《黛玉葬花》、《穆柯寨》、《佳期拷红》几出,经族伯许明先生介绍,在化妆市见到梅先生。梅先生和大家一一握手,含笑说:“昆曲出在南方,你们听哪句腔唱得不准,哪个字念得不合适,请你们告诉我。”他们见名震一时的梅兰芳,态度如此和蔼,说话那么谦逊,都结结巴巴地挤出一句:“唱得好,做得好。”
“九一八”事变后,梅兰芳迁居上海,住在沧州饭店,有一次父亲约请他吃饭,伯遒叔带了笛子,吹奏了两支《思凡》。梅先生在《舞台生活四十年》一书中说:“我唱完了,觉得十分痛快。因为他的所谓‘满口笛’,又宽又亮,正配上我这条宽嗓子。拿他吹的笛子的外形来说,就跟北方的有了区别。他的笛子比较粗些,所以发音宽而亮。”“我从饭店搬到了马思南路,就常请他替我理曲子,这是我接触到俞派唱法的开始。他给我理的曲子真不算少。理熟了,他拿起笛子就吹。他吹的瘾头真不小,我那时唱的兴致也不差,我们两个人简直唱出瘾来了。”
三十年代昆曲已处于急剧衰落,举步维艰的境况中,梅先生一生重视昆曲演出,当然积极参加昆曲界发起的义演活动。在上海昆曲义演时,梅先生演出《南柯记》、《瑶台》、《金雀记》、《乔醋》,都是伯遒叔吹奏的。
抗战胜利后,梅先生剃须重登舞台,在上海美琪大戏院演出昆曲《思凡》、《刺虎》、《游园惊梦》、《断桥》、《奇双会》等,万人观仰梅伶王复出,为他吹笛还是“笛王”许伯遒。
五十年代,梅剧团在各省市巡回演出,剧目有《游园惊梦》、《金山寺·断桥》、《奇双会》,总是特邀伯遒叔随团伴奏,他们的艺术交谊有三十年的历史。尤其在1959年,夏衍副部长提议梅兰芳、俞振飞、言慧珠诸名家拍摄彩色戏曲影片《游园惊梦》中,他更是其中得力助手之一。当年昆曲大师俞振飞先生在上海听了《游园惊梦》的影片录音后,写信给父亲说:“先父粟庐公认为唱《游园惊梦》要得‘静"字诀,才算度曲高峰,梅先生的演唱,尤其是[山坡羊]、[绵搭絮]两支曲子,确实达到了‘静"字诀。”这果然是梅先生的艺术造诣已进入炉火纯青的境界,但也和伯遒叔衬托绵密的吹奏技巧相得益彰,密切不可分割的。诚如王定一、希一表弟阐述的那样:“从他的伴奏中可听出笛音嘹亮但不掩盖唱腔;尺寸舒展但不影响剧情,连中有断,断中有连,把曲子中的顿挫转折表现的恰到好处,搭头不多不少;运气不徐不急,把演唱者细腻的唱腔与感情,都清清爽爽的衬托出来。”
“笛王”许伯遒先生又是个多面手,除精于吹笛外,在治印与书法上,也是卓有成效的。他曾为梅兰芳、程砚秋诸大师及父亲篆刻过多枚印章,技艺高超。他辑录的《度曲百萃》是用圆转自如、精美隽永的赵体(孟頫)字缮写的,行气尤佳,足资广大书法爱好者作习帖之用。

(摘自 《中国京剧》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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