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曲的价值怎么衡量？

昆曲新版《玉簪记》在苏州演出，据说很火，拥有1200个座位的剧场无一空席。我自认为喜欢昆曲，但看得很少。连同对白先勇小说的喜欢，他的青春版《牡丹亭》也只看了一场。一是演出少，没什么机会看；二是没到粉丝级，不看它可以看别的。

而且在个人趣味上，我对传统戏曲的种种创新也有所保留。如果有人声称要以“复归明代演剧传统”的方式来演《牡丹亭》，我倒是更有兴趣看一看。但是如果票价是2000元，那我肯定不去。

记得由林兆华监制的所谓厅堂版《牡丹亭》票价1980元，比在北京上演的白氏青春版的VIP票价高出一倍。为了这个票价，演出方给了很多理由，比如回归明代昆曲“家班”演出形式，演员、乐师皆以明代服饰装扮，生旦华美行头全部由苏州绣娘针针手绣，乐师则用专门定制的乐器现场演奏，等等。其中最大的理由却有些扯淡，那就是“拥有600年历史的中国昆曲将在同样拥有600年历史，比故宫年长10岁的‘目前最小却是最高贵的’遗址剧场皇家粮仓上演”，“粮仓当年提供的是物质文明，而昆曲则是传统精神文明的代表”。以为沾上皇家就是高贵，还扯些不搭界的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真是有些玷污了以叛逆、奇幻、超凡脱俗而著称的《牡丹亭》。

再说，和别的传统戏剧一样，昆曲也历经流变，口口声声要恢复传统的人，不知道到底要恢复哪部分传统？是民间小调时的自然抒发，是文人士大夫清唱时的哀怨惆怅，还是王公贵族盛宴上演出时的附庸风雅？出入宫廷固然是当年昆曲兴盛的一个证明，但是也早有人指出，这也正是它走向衰落的一个原因。

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些扯淡的东西，在今天的确有助于它的票房。有太多的人买这些东西的账了。从这个意义上说，2000元的票价不是太高了而是太低了。苏州《玉簪记》票价分为80、280、480、680、880五个档，还算合理。在我看来，票价200元以下的戏才是给怀着正常心态的普通观众看的。超过200元的票价，就不光是看戏了。这些观众中，一是像香客一样，进庙烧高香多少都有捐赠的性质；二是除了价钱别的什么都不知道的人，等于是无偿赞助。对于捐助来说，2000元实在是太让人害羞了，再翻个十倍也不为过。但是捐助者不等于古董商，捐助的目的，应该是为了让更多的像我这样的普通观众能够看得起。

想让昆曲挣钱是愚蠢的，想让所有的传统戏剧以及交响乐、钢琴演奏挣钱都是愚蠢的，它们在现代社会的高贵之处就在于不用自食其力，不用跑到大街上胡乱叫卖，而是让人包养且不能独占。提高票价的结果是，这些艺术必然自绝于人民。一个普通的纽约人有很多机会去林肯艺术中心看演出，而很多上海市民一辈子都不敢奢想去一趟上海大剧院或东方艺术中心，又怎么能够怪大家只知道追逐超女和快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