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县王庄子紧邻着大清河与白洋淀。听老人们讲,几十年河水很大,白洋淀可以接到村头,四下里是遍地的芦花荡,老一辈的昆曲艺人们就坐着小船,在白洋淀的各个码头、村落之间辗转着搭班唱戏。有时候晚上戏台子就搭在船上,灯火通明地唱《九莲灯》,扑拉一下撒出火彩来,煞是好看。船行一路,就唱上一路。农民们都懂戏,也都看爱戏,戏班子走到哪里哪里夹道欢迎。王庄子与高阳县河西村一样,一个在白洋淀的东面,一个在白洋淀的西面。这个区域也是当年北昆艺人们主要的活动范围。那时候兵荒马乱,很少有太太平平的日子,艺人们农闲的时候搭班唱戏,农忙的时候还回家种地,平时有喜欢学戏的小孩子,就教上一两个徒弟。不算专业的班社,冀中农村都有“子弟会”或者“耕读会”一类的组织。平日里种地、打渔、织苇,农闲的时候就一起唱戏,唱的就是昆曲,还有弋腔。
村里老人们讲,下王庄耕读会成立了有100多年了,郭蓬莱、王树云、樊志清、邱惠亭等人都是当年北派昆曲的名角,也是内战,打日本鬼子的时候回乡种地,这就再也没出来过。王圪垯和王庄子两地的昆曲大都得自于这些北昆前辈艺人们的传授,尤其是邱惠亭,他是当年北昆荣庆社郝振基的学生,工武生,亦曾在荣庆、祥庆等处与侯玉山、白云生、马祥麟等人一起搭班唱戏。四十年代曾在王庄子、王圪垯教戏十多年,这两个村子的昆曲武生戏,《青石山》、《夜奔》、《夜巡》、《花荡》等都是得自他的传授。村子里有行头,有锣鼓,有“四蟒八靠”,这些行头还是当年山东省主席韩复榘因为同乡之谊捐赠的。
邱惠亭去世于80年代,在他主持下,王圪垯和王庄子的昆曲红红火火了一阵子,老人们说,五六十年代生产队的时候,村子里隔三差五地就唱大戏,年轻人去学戏的话,生产队特批可以不劳动仍然算工分,王庄子耕读会排演过《青石山》、《下河南》、《祝家庄》,后来文革之后十年没有演出活动。文革结束,又重新排演了《青石山》。问起那些老人们,他们总是说,“孩子,你要是早二十年来就好了”。那个时候村子里人多心齐,懂戏的也多,老一辈的人还活着,弄个几十出的折子都没什么问题。可是一改革一开放,人心就散了,王庄子再也演不来《青石山》那样几十人的大戏了,现在年轻人都忙着赚钱打工,村子里的小孩子们也喜欢流行歌舞,老戏没人看,只是几个老人凑合在一起唱一唱。《南方周末》前年曾经采访过邱惠亭的儿子邱双民,他懂得不少戏,不过文章出来也没什么反响,可惜等到今年再去的时候,他已经去世了。如今他的儿子邱根柱在村子里组建了一个戏班子。演昆曲、演梆子、也演现代歌舞。昆曲不太受欢迎,只能在王庄子唱,一般地方梆子和歌舞唱得特别多。农村风俗,凡红白事和开业庆典,都请戏班子唱唱,一年能唱上三百场,倒基本上都是歌舞梆子啥的。
王庄子不同高阳河西村,村子里小厂子很多,走几步就是一个,搞木材加工、家具板材很是兴旺,我问同行的文化站人员,为什么这么些有钱的老板不能赞助点文化事业呢?他说这里兴打麻将,一宿就输上几十万不含糊,再就是盖楼房,一个比一个,谁有钱谁盖得高,至于这个文化事业上心的人也太少了。王庄子除了邱双民那个戏班,耕读会也已经有十年没演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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