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先勇：为昆曲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2013年11月28日，苏州沧浪亭。为拍摄纪录片赴苏的著名作家白先勇先生与苏州昆剧院青春版《牡丹亭》的主演们相对而坐，共忆10余年前与苏昆“小兰花”结缘、打造青春版《牡丹亭》、剧目巡演全球的温馨岁月。“如花美眷，似水流年，用在这儿真是正好。一下子十年就过去了，想象不到吧？”白先勇的开场白让人感慨。

周庄摔了一跤，就误入红尘十年

2002年，白先勇应邀到周庄观看苏昆“小兰花”的演出，那时的“小兰花”们是20岁才出头的年轻人。戏台离观众席不太近，白先勇告诉演员们：“你们在台上不知道。我那天摔了一跤，差点把老命去掉。可是我就那么撑着看你们演出。我很有戏德哦。”

与国内其他几家昆剧专业院团都很熟悉的白先勇与苏昆的合作确实得来不易。“要谢谢你们的蔡院长，他人机灵得很。我那时候没打算到苏州的，我在上海正好有一场新书发布会。当天，你们院长不知道怎么查到我住在锦江，找到我后跟我讲了苏州昆剧院发展的一些打算，然后呢，你们院长不由分说，一把把我拽到苏州。那天我记得他还是自己开着车到上海来的。”白先勇与苏昆与“小兰花”的十年缘分就这么开始了，“我是摔了一跤，误入红尘十年。”

在忠王府为青春版《牡丹亭》挑选演员时，沈丰英还记得一个小花絮：“白老师，有个小秘密告诉您，那天我演完以后，就坐在你后面一排，我开始讲这个戏如何如何的时候呢，您还看了我一眼。我当时并不知道是为了选演员。”白先勇闻听此言哈哈大笑：“我看戏最讨厌有人在后面讲话啦。反正你们扮上后，我也不晓得谁是谁。十年前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们是不是在想，白先勇，白先勇是谁啊？”

希望华人世界的年轻人 至少有一次接触到中国传统的美

青春版《牡丹亭》自2004年台北首演以来，十年间已上演229场，演出足迹遍及大陆近30个城市及台、港、澳三地，献演美国、英国、希腊、新加坡等国舞台，直接进场观众50万人次，通过其他媒介观看欣赏超过1 亿人次。

“当初我开始制作青春版《牡丹亭》的时候，是因为我知道中国传统文化中有非常美的东西，但是如何把我们传统文化中的美以怎样的形式呈现在大众的面前，尤其是我们的年轻人？我有个愿望，我希望我们华人世界的年轻人，至少有一次接触到我们中国传统的美，然后能因为这个再来亲近我们的传统文化。”

2002年，白先勇应邀在香港大学举办昆曲讲座，“第一场给大学生看的。第二场要命了，主办方弄了40个学校里的1500个中学生来，要来听我讲两个钟头的昆曲，怎么办呢？要怎么让他们不讲话、不吵、不玩手机呢。我从来没有教过中学生，我教了29年书都是教大学生，那一次是我教书生涯里面最大的挑战。我想想好吧，示范演出，选的都是男欢女爱，惊梦、佳期、下山、秋江，我想学生可能会喜欢。后来果然那些中学生没有打电话的，听得很起劲。后来你们第一次在香港演《牡丹亭》的沙田文化中心的那个厅就是我当时的演讲厅。这里的因缘真是很奇妙的。”

大学校园行是青春版《牡丹亭》的一大亮点，目前该剧已在大陆和港台地区及国外27所大学演出了84场，于四川大学创造了校园演出单场观众7000人记录。成功培养了青年观众群，唤起了青年观众对昆剧的兴趣，实现了观剧观众年轻人占比75%。苏昆还广泛参与白先勇北京大学和苏州大学昆曲传承计划，昆曲作为大学选修课以学术讲座与剧场搬演相结合的崭新教学方式走进当代大学生的课堂，香港大学、香港中文大学、美国伯克莱大学相继也开设了昆曲课程，实现了另一层面的校园传承。

“十年辛苦不寻常，你们一定要有自己的代表作”

沧浪亭是10年前白先勇为沈丰英、俞玖林讲戏的地方，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2013年的感恩节，白先勇带着两位主角再次走进沧浪亭，在悠扬的笛声中，再游园，觉惊梦。

荸荠红的园门一推开，满园的姹紫嫣红开遍。“台湾首演的宣传大得不得了。满街的旗子，两层楼那么高的海报。六场票七千多张，两千五百元台币一张，很贵，卖得精光。报纸上天天宣传，都到顶了，社会上对你们期望之高之好奇，大家都要看看白先勇那么作怪去搞昆曲能搞出个什么来。我那时压力有多大。一点差错都不能有！”

“第一场演出太要紧了，要么一炮而红，要么就从此黑下去。台湾的观众很挑剔，当天台下前面两排坐的都是世界级专家，来开‘牡丹亭会议’的。反正你们是初生之犊不畏虎，上去就噼里啪啦给我唱出来了。我看小秋香的腿有些软，柳梦梅拿的柳枝有些抖。台上台下一片紧张，但是演出来了。我们演出这十年，好像总有天助，柳暗花明，山穷水尽，惊险的事情太多了，我有时候都急得恨不能到大街上抓几个人进来看戏呢。没跟你们讲，每场演出都是战争。现在想起来不可思议，真的要感谢上天，哪天我要带你们去还愿。哎，我真去杭州的灵隐寺烧过香的，紧张到这个地步。”

坐在沧浪亭中的石鼓凳上，看着如花似玉的杜丽娘、柳梦梅、秋香在笛声中轻歌曼舞，斜阳下的白先勇完全进入了昆曲的美：“《牡丹亭》是经典中的经典，就两个字，一个美一个情；以美的形式表现深挚的感情。情真情深情至。这是不会变的。”

十年演出229场，几乎场场爆满，青春版《牡丹亭》创下昆剧演出史的纪录。“十年辛苦不寻常，有进步。接下来十年更加快，再一个十年很快就过去了。好演员一定要有自己的代表作，要让观众一听就知道这是谁，所有的演出都是挑战。”白先勇的微笑和期许有清风与明月为证。（记者 李婷）

（摘自 《姑苏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