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天下归心》

虽然以前对这出戏一直没抱什么期望，但是毕竟没有想到会是这么差的。
首先剧本很是不知所谓。新编戏为了弥补传统戏忽视塑造人物的缺陷，往往深挖人物复杂的心理世界，这好象成了一个大趋势，但成功的如此之少，实在值得我们三思。中国戏曲的脚色体制决定剧中人物应该比较简单，带有类型化的特征，表现复杂的人性往往会使得人物形象暧昧不明，《天下归心》中就有这个毛病。剧本的主题大概是最后陈宫所说的"称霸天下易，天下归心难"，也就是王道与霸道之争了。为了表现这一主题，一会儿曹操很冷酷，一会儿又让他显出一些温情和无奈，先说"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后来就说"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我负大汉江山"，多滑稽。陈宫作为曹操的对立人物，剧中竭力刻画的是他的仁，可以说是一个追求善良与完美的理想主义者。但是事实证明曹操是得了天下的，而他却成了一介平民，这样他有什么资格始终对曹操进行道德评判？所以这个人物的形象是模糊而概念化的，不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总而言之，看完戏我都不知道它说了些什么，想告诉我们什么。在戏曲中，往往思辩理性的东西越多，可供观赏的东西就越少了。剧作家如果一味追求灌输一种意念，使剧本中处处有一个自己的影子，那实在是不可能成功的，一定要转变观念，演员才是中心，剧本是为演员的表演服务的，只有场上案头两备才是高妙。
剧本的结构也很奇怪：全剧只分五场：捉放曹、白门楼、华容道、铜雀台、始建殿，花哨得很，全无过场戏，丝毫没有注意到冷热庄谐粗细的穿插搭配，从头到尾直压得人透不过气来。剧作家应该处处为观众着想，使观众看得舒服才对。我不喜欢这样居高临下的、倾泻的、灌输式的戏剧。
再说舞美，非常笨重，用了很多东西，大大减少了写意性和虚拟性。中国的戏曲讲求的就是空灵的韵味，所以我一贯就是很反对这样所谓的改革的。最可笑的就是"铜雀台"一场，大概是为了表现"月明星稀"的意境，在空中吊了很多模型一样的小球，乍一看像进了科技馆，他人弃之，吾人拾之，戏曲舞美搞到这份上，我也就没话可说了。
演员方面也有问题，陈霖苍的表演比较平淡，程式的减少使观众的印象也随之淡漠。大概是人手不够，从昆剧院借了黄小午来演陈宫，想当年我看他的《酒楼》是何等的感动，这次也只可以说差强人意。毕竟隔行如隔山，昆剧的老生和京剧的老生还是有区别的。不明白一部戏怎么可以找上那么多的演员，最多的时候舞台上怕有二三十人，挤得要命，这些人既没有唱也没有念，纯粹是可有可无的，其实也就像一件道具而已。
紫金的音响效果一直都不好，这次也是，由于剧中用了很多进行曲一样的伴奏（这也很好玩的，有点不像京剧了），所以地板一直被震得直颤，我的耳朵倍受摧残。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我的邻座居然顽强地睡着了，实在不能不让人佩服。
老实说，这样大制作的戏肯定是要亏本的了，当然它大概一直也就没考虑过票房，纯粹是为了拿个奖，这次艺术节过后应该是不会再上演了。其实想起来是很悲哀的事，这些钱与其这样被浪费掉，实在不如用来继承优秀传统剧目呢，现在这样搞下去，观众都找不到想看的戏，戏曲能不越来越萧条吗？！

本贴由小甜甜于2001年12月18日19:31:39在乐趣园〖中国京剧论坛〗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