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难尽话吕剧——兼评王春燕同志等的文章
浪也白头

10月23日,《齐鲁晚报》刊登了青年作家薄文军的文章《吕剧的明天在哪里》。10月30日,该报同一版次刊发了王春燕同志等人的争鸣文章。其中王先生的《吕剧成就不容忽视》与“刺儿头”先生的《也谈“吕剧的明天在哪里”》对薄文持完全否定的态度。

同样作为黄河口地区的文化工作者,同样了解了吕剧的历史和发展,尤其目睹了吕剧生存的现状,我感觉薄文军先生的一些观点是比较中肯的。为进一步证实薄文军先生撰文的善意初衷,我还查阅了薄先生在其新浪博客和“大众论坛·青未了”的首发文章,感觉薄文对吕剧的一些思索是比较深刻的。

目前,东营市东营区和滨州市博兴县都在主张自己是“吕剧发源地”。或许对于相当一部分以吕剧为职业的人们来说,这种争抢这是个好现象,但对两市人民来说却未必就是好事。因为争“正宗”是需要花人民币的,而这些可能是纳税人的血汗钱。“刺儿头”先生认为“吕剧有两个地方争着抢着要,说明它还有价值,还被人喜欢,总比你推我挡,上演一出《墙头记》要强。”姑且不说用《墙头记》这出反映儿女不孝顺的剧目来比喻两市对吕剧的态度恰当不恰当。单就“争着抢就是有价值”这一观点,笔者就不敢苟同。放开更多背景我们冷静思索一下,有人争就不一定有价值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再说,两县区对吕剧发源地的“争夺”,似乎跟吕剧演员、吕剧表演艺术家们没多大关系。发源地在哪里跟艺术发展关系不大,艺术家、演员而不是文学艺术史工作者几乎没有参与的必要。而如果谁想仅仅依靠“发源地”的努力来振兴吕剧,也显得太不人道,因为一个县区的力量毕竟是有限的。

为反驳薄文“吕剧是一门贫困艺术,是从沿街乞讨的倚门小调发展过来的。在其发展过程一直没有登堂入室的机会,没有更多专家类文人的参与,不能像京剧那样在宫廷里得到反复推敲和锤炼。加之回报率太低,演员动力不足,没有‘十年磨一剑’的愿望,也无力聘请高手捉刀,所以一直没有出现过好的剧本”的观点,“刺儿头”先生举了很多例子。但通过阅读可以发现,“刺文”与薄文在这个问题上其实并无分歧,关键薄文在这方面挖掘更深刻。薄先生认为,艺术一般都是出自民间,但有些比较幸运,登堂入室,规范整理,最终成为了国粹。而有些没有那么幸运,只能是起于民间,终于民间。作为吕剧故乡的一名青年作家,薄文军先生也是在惋惜艺术命运的不公。

“刺文”说,“一门艺术的流传广泛与否,能否登上大雅之堂,和出身无关,和有没有经过专家类文人的加工无关”,这话其实只说对了一半。英雄不问出处。一门艺术能否“登上大雅之堂”,自然和“出身无关”。但毫无疑问,跟“有没有经过专家类文人的加工”是非常有关的。没有四大徽班进京,没有优秀文人的广泛参与,就不会有京剧的辉煌,不会有四大名旦的横空出世。略懂中国戏剧史的人都会了解这些,读过莎士比亚剧作的人同样会了解这些。任何文学艺术,包括舞台艺术的剧本,都是必须经过优秀文人参与加工整理的,这毫无疑问。至于“刺文”提到,吴敬梓、王实甫、曹雪芹,有生之年都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普通群众”,这显然起不到论据作用。因为“优秀的文人”并不等于“富裕的文人”。尽管有些古代大作家、艺术家穷困潦倒,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是优秀的文人。王实甫、曹雪芹(吴敬梓似乎没什么剧作),包括为梅兰芳先生写剧本的齐如山先生等等的参与戏剧创作,正是薄文所叹息的吕剧未曾遭遇的那类“优秀文人的艺术加盟”(博客原文语,报纸未用此说)。“刺文”所列举的几位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群众”,他们都是优秀的文人,当然他们也基本没有生活在社会最底层。
刺文说,“东北二人转的选题与吕剧大同小异,都是反映市井小民的生活,但现在不但唱遍全国,而且大有走向世界之势”。我不知道作者所谓的“走向世界”是什么概念?当前“二人转”被艺术界人士看中,是因为这一民间艺术形式里边含有相当可观的值得挖掘的艺术元素。艺术界在合理吸收,而不是照单全收。同时,“二人转”的观众群目前还是一个相对庞大的群体,所以其暂时有生存的土壤,而这正是我们的吕剧所难以比拟的。当然对“二人转”也要辩证地看,很多人都知道“二人转”舞台公演与民间私下演出的“两面性”。作为吕剧,比民间“二人转”宣扬的一些东西,其实要朴实而纯洁得多。

刺儿头先生说,“据说,东营、滨州一带的群众热爱吕剧倒胜过京剧、豫剧甚至流行歌曲,有大量的观众群”,不知道他是“据谁说”的。薄文军先生是黄河口人,笔者也是黄河口人,似乎在这里没见更多群众如刺头先生想象得那样“热爱吕剧胜过流行歌曲”。刺儿头先生说,吕剧就像秦砖汉瓦,在当时只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建筑料,没人刻意珍惜,但随着时光的流逝,才越发显现出其价值。“秦砖汉瓦”之所以被收藏是因为其经过2000年沧桑硕果仅存。所以,要让吕剧流传2000多年并为人们珍视,那就必须让它经历风吹雨打,在温室里呵护大的吕剧怎能经历更多风雨,2000年长盛不衰呢?正如刺儿头先生自己所说的那样,“有些东西的价值并不是几个人说了算。一种艺术有没有价值和生命力,要靠时间来检验和证明。”那么,就让时间去检验吧,但最好别老赖着政府当“冤大头”往里贴钱。

刺儿头先生最后讲了所谓“温度”、“营养”、“空气”之类的一大堆话,其实这正是薄文的观点。薄文军先生说,因为吕剧“回报率太低,演员动力不足,没有‘十年磨一剑’的愿望,也无力聘请高手捉刀,所以一直没有出现过好的剧本”,可惜遭到了王春燕先生的批评。对吕剧来说,天时、地利、人和,都很重要,但这些往往是水到渠成的,而不是人为促成的。艺术不是科学技术,可以搞孵化器;不是高楼大厦,可以先画好图纸,再进行建设。一种艺术应该是靠其内力破茧而出,靠其魅力一鸣惊人,然后才能受到大家关注;而不是大家都拭目以待了,它才千呼万唤始出来。难道我们能打着振兴吕剧的旗号去绑架观众观看,绑架政府埋单?

我们大家都希望,吕剧能大放异彩,希望它真正成为“戏曲百花园里的奇葩”。尤其作为吕剧故乡人,更是如此。但这种良好愿望,最好不要伴随着对政府,对善良的吕剧故乡群众的无底洞式的“财政索取”。说到这里,我要说的是,吕剧真正的希望或许在于“庄户剧团”,在于小剧场演出。我痛苦地预感到,因为电视剧的冲击,吕剧目前只能“上山下乡”,只能依靠小剧团演出休养生息。然后还得通过优秀文人——文学工作者、音乐工作者的艺术加盟,才能让它脱胎换骨,与时俱进,才能有美好前景。抱残守缺,得过且过是根本行不通的;自命不凡,听不进忠告也是不行的。

或许因为身处吕剧行业的原因,王春燕先生的《吕剧成就不容忽视》一文,一开口就带了感情色彩,怪薄文军先生没为吕剧说一句好话就开批。笔者倒请教过薄先生,问他为什么不先说上吕剧的一大通好话再提批评意见,以便跟大家联络感情,省得惹火烧身。他说自己是个爽快人,不想说那些不言而喻的东西。任何一种艺术形式,当然都有其特点和优点,百年吕剧自然更有其生存一个多世纪的道理,这些不说自明。所以省却了。即便如此,文章见报时,还是因为版面限制被砍了一大半。

诚如王先生所说,吕剧确实有过其飞速发展,有过其辉煌灿烂。其实这正如京剧在1900年前后50年的“世纪辉煌”一样,任何艺术形势都有其鼎盛时期的。笔者还知道抗战以前吕剧在济南久唱不衰,而到抗战时几乎绝响,直到20世纪50年代才重新兴盛。吕剧好像也是这时候定名的。而为吕剧事业奋斗了一生的时殿元老先生,却是至死不知道他创立的艺术是“吕剧”。薄文说到老一辈吕剧艺人由于文化和财力的限制,无法上演更完整的宫廷戏、将相戏,甚至才子佳人戏。王先生对此非常愤慨,以为轻慢了吕剧艺术家们。其实,通读原文很容易看出,薄文所说的“老一辈的吕剧艺人们”是指作为吕剧创始人和集大成者的时殿元、谭明伦等老一辈民间艺人。当以京剧“四大名旦”为首的实力派演员都在争相找人写剧本,甚至“买断”剧作家的时候,我们的老乡——吕剧创始人时殿元们没有那种充足的实力来“养编剧”。这跟当代艺术家直接扯不上边的。

至于说到获奖,文化圈的人都知道,作品申报参评都是分名额的,山东着力推吕剧,当然吕剧会获奖。所谓“极高的评价”、“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都是套话,说说而已吧。随便找出100份事业单位的总结汇报,起码99篇会有这字眼。至于我们的吕剧,我想起码经济效益是不会太多的,不然我们各地的吕剧能眼巴巴地指望政府拨款?王先生文中列举了一系列的吕剧编创方面的名人,我不想多评论同行。但我感觉,大腕不是自封的,大家不是自封的,名作也不是自封的。一个大名人却不为人所知,那叫名人吗?当然,剧作家名气可以远远小于演员,齐如山名气就不如梅兰芳。但如果其剧作真地引起轰动,人们会去打听作者是谁的。直到目前,吕剧的许多作品似乎还没有到大红大紫的程度。

王文说上级领导提出了“振兴吕剧”的口号,以为拿到了“尚方宝剑”。口号当然好提,可钱谁出呢?回报率如何?吕剧如果变成文化遗产,那是文化事业,需要保护。如果是生存中的文化产业,那就要赚钱而不是贴钱。不能把“文化产业”变成“文化消费”,让政府永远当“冤大头”。这也似乎正是薄文写作的初衷。王文说,“如今,仅莱州地区就有一百多个吕剧庄户剧团。”这确实是个振奋人心的消息,正如上边所说,吕剧真正的希望或许在于“庄户剧团”,在于小剧场演出。莱州到底有没有100多个庄户剧团演吕剧为业,我目前还不太清楚,不过东营目前倒是有庄户剧团的。这些小剧团之所以成功,就是因为他们没有依靠政府资金扶持,而是真正实行市场化运作。如果学会等靠要,绝对也没有生命力。

如今,我们的文学艺术创作,包括影视剧创作在全国都不是太出色的,而吕剧是山东艺术的嫡生“长子”。党委、政府和山东人民自然会寄予厚望。但艺术家的敬业与艺术品种的衰落是两码事。我们能说高静老师参加了十七大,吕剧就能绝处逢生了吗?政府的扶持,正是因为吕剧的软弱。政府有扶持通俗歌曲的吗?薄先生跟我一样,非常敬重包括郎咸芬、李岱江等吕剧艺术家在内的艺术家们。但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与读书人的文化观照是两码事。

说到底,民族文化不是封闭式继承和流转的,民族文化是发展的。吕剧艺术必然会在中华文化史上留下它的灿烂篇章,但想让吕剧与中华文化、人类文明共始终,那是不现实的。任何艺术形式都不是万寿无疆的,这是不可抗拒的自然规律和法则。我们希望吕剧在新时期仍然有所发展,但也要审时度势,坚持一种科学的发展态度。(转自 薄文军的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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