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看一遍《苦菜花》，情到深处，泪水充盈眼眶。
吕剧《苦菜花》由著名吕剧表演艺术家郎咸芬主演，改编自冯德英的同名小说。 故事发生在抗日战争时期的胶东山区，冯大娘的大儿子德刚在杀敌报父仇之后逃往异 乡，大娘与两个女儿娟子、曼子，小儿子德强相依为命。村里来了几名我党的特派员，大娘悉心照顾，无意中发现女兵星梅是德刚的女友，可是这时二人都已得知德刚 捐躯的消息，婆媳二人为不使对方受伤害而互相隐瞒身份。后来，汉奸出卖，敌人扫荡，星梅与曼子都牺牲了，大娘悲痛欲绝，在举起猎枪杀掉汉奸之后，又含泪将德强 送上战场。小说原著的故事情节与人物关系其实比这个还要复杂很多，编剧在改编过 程中有大量删减与重组，对原作进行了有益于戏曲舞台表现的改动，构成了一部 以“情”为主线的舞台剧。剧中母子情、战友情、夫妻情、军民情互相交织，可谓是言尽 世间情。
音乐是戏曲艺术的灵魂，也是不同剧种的根本性差异。《苦菜花》作为优秀保留剧目，在戏曲音乐改革方面做出了很好的探索。 吕剧起源于山东琴书，主要伴奏乐器坠琴与扬琴的音色都较为清脆，板式风格以缠绵婉转为主，拖腔较多，所以十分适合表现剧中 的柔情场面。比如“日出月落绕山转”这一段，唱腔设计运用了“四平”，舒缓婉转的拖腔将冯大娘自述农家生活的美好画面如实地表现了出 来。但是传统吕剧音乐的婉转特点使得它要表现激烈冲突、情感变化的场面就较为困难。
该剧作曲栾胜利在创作中十分注意使用现代音乐和音效，通过对主旋律音乐的诠释与复现，增强了音乐的表现力。当然，该剧音乐 的创新建立在保留吕剧传统板式的基础上，从山东琴书曲牌中积极挖掘可运用的元素，这创造出了新时期新吕剧的风格。
全剧曲调以悲壮为基本特点，多用颤音渲染悲情气氛，抓住了剧本的特征。完美的剧情、曲调、唱腔相结合，打造出了一部完美的 作品，观众看来如同身临其境。
“心中喊娘娘更亲”是全剧的核心唱段，剧中人物感情在这一段第一次集中爆发。这对婆媳相互体谅、互不相认的情节使我深深地感受 到，人世间的真情无比伟大，拥有感化一切的力量。唱段之中，婆媳二人的形象有血有肉，她们强忍悲痛，为了爱而缄口不言。一个 说“怎能让她悲中认娘、痛中思亲，为我再伤心”；另一个说“怎能让这失子之痛、离亲之悲，再折磨老人的心”，这种相互体谅的做法，正 体现了中国人坚忍不拔、刚强勇毅的优良品格。抑制住心中的痛苦，是为了不再让亲人痛苦；暂息这胸中的仇恨，是为了来日里更好的 报仇雪恨。
剧中矛盾冲突的第二次集结，是在日军包围村庄时。这时全村的男女老少都被集中在一起，日军要求妇女与丈夫相认，以娟子、杏 莉娘为代表的妇女们谎将八路认作丈夫，从而破坏了日军逼出八路的毒计。与话剧艺术不同的是，戏曲经常运用唱段来表现人物内心的 挣扎，这一场戏中“狗强盗施计认夫”和“大路行车车留印”两段就再现了妇女们冒认夫君的纠结。也是在这一场戏中，星梅为保护乡亲们牺 牲了，牺牲前终于与冯大娘相认。在表现这一情节时，编剧的高明之处在于没有把两人的生离死别写成抱头痛哭，而是写成了梳妆欢送 的场景，用依依惜别的不舍来掩盖主人公内心的悲苦，这种牺牲前的乐观使得观众们更容易进入人物内心。
日军用曼子的生死来威胁冯大娘交出兵工厂，伴随着曼子的哭声，全剧进入高潮。一面是尚未成人的小女儿曼子，一面是关系着军 队存亡的兵工厂，冯大娘在做母亲与保家国之间挣扎，在私情与大义之间挣扎。冯大娘的心理斗争，是戏剧矛盾的第三次爆发。吕剧 《苦菜花》相比起很多革命历史题材的戏剧，其优点就在于深入地挖掘了人物内心感情，用人物心理上的斗争推动故事发展，从而没有 陷入高大全的革命英雄主义的泥淖。
传统吕剧多是表现家长里短的日常生活，《苦菜花》也是循着这条思路进行创作的。全剧没有刻意强调人物的壮举，却在平凡中孕 育着豪情，主要通过刻画细节，来体现至真、至爱、至善、至美的伟大，剧中散发着乡村的温情与人性的光辉。德刚杀敌报仇，为国捐 躯；曼子舍己救人，英勇牺牲；长锁与杏莉娘勇求真爱，至死不渝；而核心人物冯大娘，积极支前，抢救伤员，掩护亲人，她以一位平 凡母亲的形象，以宽广博大的胸怀，串起了所有剧情，感动了所有人。“娘受了一辈子苦，却从没在别人面前哭过”，这不是中华母亲的缩 影吗？这种品格已经融入进了民族的血液，熔铸成了一种精神。 “苦菜花儿苦，苦叶连苦根”，在那个民族危亡的时代，人民饱经苦难，以至于“满腔血泪满腔恨”，而我们的民族之所以没有倒，就是 因为民族情感牵动着我们，就是因为民族精神支撑着我们。“苦菜叶是苦的，但花却是香的”，有如此真情，悲苦之中也能感觉到守望的甜 蜜，那么我们终究会战胜苦难。
郎咸芬的表演可谓炉火纯青、宝刀不老，她用自己特有的朴实悲情的嗓音烘托悲壮气氛。冯大娘仿佛就站在我们面前，向人们倾诉 着国仇家恨，讲述这段感人故事。
一部优秀戏曲作品的创作，应以剧情发展和刻画人物为中心，这样的作品，也必定是能与观众产生情 感共鸣的。 再看《苦菜花》，泪流满面，不能自已，一份真情，在戏里，又在戏外……
发表于《中国海洋大学报》
2016年1月7日第四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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