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评剧的一段往事

那天去长安大戏院看了一场评剧,看得是津津有味,回来倒是想起了一段往事。

说起评剧,有几十年没看了,即便就是电视和广播里也没再听过评剧,似乎有点儿淡忘了,不过,我还是很喜欢评剧的,首先是这唱腔可以听得懂,配乐也很好听,对白也更贴近白话,演员穿戴也更生活化,再者,故事情节一般也不复杂,十分的好懂,只是,一个时期以来,似乎评剧的宣传少了些,也可能是我没有过多的关注吧。

评剧在我的记忆中印象很深,也有一段儿时美好的记忆呢。小的时候,我家和评剧表演艺术家马泰可以说是“街坊”,他家和我家同住一个胡同儿,上学下学的时候,常能见到马泰,魁梧的身材,英俊的相貌和洪钟似的嗓门儿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时的马泰还不是很出名,但是在评剧爱好者(现在叫票友)圈儿里也算小有名气了吧,马泰和街坊四邻都很友好的,出来进去都和街坊们打个招呼,透着那么平民化。

我家院子的对面是个“煤铺”,院子大概有多半个足球场大小,一早一晚总是来马车卸煤面儿,然后再摇成煤球供应居民。那时,还没发明蜂窝煤,机械化程度也不高,煤球要靠人工摇成,就是把煤面搀上黄土,用水和过,不能太湿,然后摊晾成片,再用长柄的横切刀切成均匀的“小煤甲儿”,工人用一个圆形的柳条编的“细眼儿大筛子”,下边放一个花盆儿,将小块的“煤甲儿”拌着干煤面儿在筛子里摇啊摇,再经过摊晾,就成了成品煤球儿了。

因为胡同附近有这么个平整的场地,在煤铺院子的北侧,搭建了个临时简易舞台,这儿就成了马泰他们的露天演出场地了。演出不是每天都有,但也是隔三差五的唱上几出儿。那时,附近还住着评剧表演艺术家尚全海和单弦表演艺术家关学增,我家那地界儿,一时间成了艺术氛围浓厚的小天地。

五十年代初,这里的演出远近闻名呢,“剧团”聚起了十几个“名角”呢,乐队也是蛮壮观的,什么二胡月琴、笛子锣鼓、梆子响板,还有些叫不上来名字的乐器,只要这乐器声儿一响,街坊四邻就全招了来,拿着板凳的、搀扶着老人的、抱着孩子的都来了。那时我还小,只知道看热闹,这个晚上就是我们孩子们最高兴的时候了,叫上几个小伙伴来“看戏”,说是看戏,倒不如说有了玩耍的借口,在看戏的人群中穿梭着玩捉迷藏,每每遭到看戏大人的白眼儿,去!一边儿玩去!所以,只了解了点儿评剧的“调儿门儿”,或是只听那铿锵作响的乐器,至于内容嘛,多没有记住,要是玩的兴奋喽,评剧演完了还不回家,直到夜深人静母亲来找,玩儿的手上脸上都像黑煤球似的,可还是这次玩儿了还盼着下次。

后来,有一段时间,评剧的影响力大增,剧场也是经常上演一些名剧目,这时的马泰、尚全海等已经是中国评剧团的演员了,什么“夺印”、“金沙江畔”、“向阳商店”、“野火春风斗古城”等剧目唱响了整个北京。那时,由于经济条件所限,没能去剧场听过评剧,但广播中常常播出整出的评剧或是段子,听得多了,也就渐渐的喜欢上了评剧,现在还能唱起“夺印”中何支书的那段朗朗上口的名段:“水乡三月风光好,风车吱吱把臂(被)摇,沿途庄稼长的好,风吹麦浪涌波涛,党派我到陈庄当支书,千斤重担肩上挑,落后村面貌要改变,党的指示要记牢”,还有那段“劝广清”,“广清啊……我良言苦口把你劝,你是水火不进不愿听……”

文革中,评剧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几乎被打入了冷宫,而大力的宣扬的就是那几个样板戏,打开收音机总是这些京剧唱段,听得多的就是哪几段,几乎耳熟能详。后来,评剧得以恢复,开发了一些新的剧目,可那些艺术家们,老的老、走的走,也是显得萧条了许多。

六九年,我去陕北插队,除了和马泰的兄弟马琪一个公社外,还和尚全海的大闺女、也是我们一个班的“雪”(就是我博文《磨面》中提到的)是一个小队呢。还真有个机会见到了尚全海大叔,记得那是第一次回京吧,受“雪”的托付,我约上队里的“老大”一同前往“雪”家看望她父母,尚全海大叔正巧在家,很热情的和我们交谈起来,一点儿没有演员那种傲气,且很爽直和健谈,说话也十分的幽默,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谈话间自然说到了评剧,大叔很兴奋,拿出几本儿相册让我们看,都是大幅的黑白剧照,照的很专业,差不多都是剧中亮相的镜头,也有马泰、魏荣元等演员的照片,更多的是大叔自己的剧照,尽管演出的多是些剧中的小角色,比如在“智取威虎山”中最后中弹窜躺在座山雕椅子上的那个匪兵,就是尚全海扮演的,大叔还幽默的说,谁让咱这胳膊腿儿灵呢。大叔津津有味的做着介绍,脸上洋溢着得意。看得出,他是那么的热爱自己的评剧事业。临走,大叔非要留我们吃饭,死说活说的才得以脱身。

后来,听说尚全海大叔病逝,我在外地没能再见,真是没想到,这次成了我见到尚全海大叔仅有的也是最后的一面。

看了一场评剧,勾起了这么多的往事,既有些许喜悦也透着不少心酸。(土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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