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之前,笔者跟谷文月通过几次电话。电话中她的声音非常嘹亮、清澈,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着了华裳,让电话这边的人情不自禁地抖擞起精神,也暗暗修饰了一下语气发音。见面之后发现,谷文月人如其声,虽年过六旬,神采依旧,一颦一笑依然有舞台上的神韵。眼神灵巧,顾盼生姿。让人忍不住感叹:评剧老了,可她还年轻。
  
从旧时的辉煌到如今的没落

用俗话说,谷文月就是吃评剧这碗饭的。引导她走向评剧的,是邻居罗大爷家的话匣子(即无线电)。那时候,谁家有个话匣子真算是富有了。谷文月听着话匣子里的评剧段子,觉得通俗易懂,很容易就学会了,晚上乘凉的时候,唱给大爷大妈们听,那可是大院里的保留节目。1958年,谷文月考评剧院,因年龄太小未被录取。1959年,她转考北京实验评剧团,两年半后被报送到北京戏曲专科学校进修。1965年,谷文月一毕业,既被评剧院选拔走,2002年退休。

回忆起当初学戏的经历,谷文月感念自己生在那个年代,真是赶上了好时候。“那时候,老师们都特别好,教的戏比较多,起码有六七十出戏。我们的课程也很正规,五线谱、声乐、练功等课,都给我们打下了很牢靠的基础。”

相比之下,现在全国各大艺校都没有评剧班了。中国评剧院从2004年开始就没有招收过一名新生。谷文月辛苦培养的两名学生,一名转入了京剧,一名考入现代音乐学院,实在是无奈的选择。

2009年是评剧诞辰100年,以1909年创始人成兆才创作出《花为媒》《杨三姐告状》为标志。评剧的历程可谓高潮迭起。“文革”前的17年是评剧的第一个高潮,“那时候,评剧院跟北京人艺打对台。观众们连夜排队买票,一天演六场,跟放电影一样,这边观众出去,那边进来,好不辉煌!”那时,谷文月还在学校,老师带着她们上山下乡去演出,观众对评剧的追捧她记忆犹新。1966年~1976年,“文革”十年,只排了几个样板戏,但是演出反响很好。1976年后,又是一个评剧的高潮,很多经典剧目就是那时候产生的,如《祥林嫂》《银河湾》《花为媒》《三看御妹》等。

上世纪80年代末,评剧开始走下坡路。中国评剧院频频换院长,有的被调走,有的退休,最短的间隔是8个月,导致他们对评剧的热爱总是来不及落到实处。从2004年到2008年,4年间没有出一出戏。“再好的团、再好的演员必须得出戏。我现在挺为那些头儿们着急的,我真心愿意评剧回来,它代表了中国戏曲的一个门类。咱们从366个剧种降到了263个,很多剧种都消失了,没人接班了。评剧从仅次于京剧的第二大剧现在已经逐渐没落了……”谷文月的忧虑皱在眉头,她说归根结底,还要从自身的艺术修养找原因。亲身经历过评剧的黄金时代,没落的现状让她心寒。但是在滚滚向前的电子时代面前,戏曲是车轮下的石块,不得不面临被碾压的命运。
  
百年为始,从头再来

其实,国家为了扶持戏曲的发展,制订了很多相关政策,比如“戏曲进校园”“周末唱大戏”的演出,每场的酬劳,有一级演员的剧目是3万,有二级演员的两万。这样一来演员的收入并不低,但是谷文月却有更深层的顾虑,“可是艺术怎么办?我非常感谢党,党让我们吃上饭啊!现在这么给钱,养了一大批不花钱看戏的观众,将来国家这个政策没了怎么办?没人买票更麻烦啊!这是我现在心里非常担心的一个问题。”谷文月说,给戏曲输完血,怎么能让它自己造血是所有人必须考虑的严峻问题。

退休后,谷文月有了一项比在职时还要艰巨的任务——培养小评剧爱好者。这六七个孩子都是从很小开始跟谷文月学唱评剧的,最小的刚刚4岁,大一点儿的6岁~9岁。这几个孩子来自天津和唐山,每次来上课都是坐火车倒汽车,辗转半天。谷文月心疼孩子们每次来得辛苦,更感激家长们付出的精力和路费,因而不收取学费。“看到他们这么喜欢评剧,我心里感激还来不及呢,怎能收取学费?”谷文月说起这帮小徒弟一脸的欢喜,孩子虽小,对评剧有一腔热情,那个4岁的小朋友拜师之前,自己跟着录音学会了十几个段子。天津的两个小朋友还报名参加了“星光大道”、天津台的“春晚”等节目,特别有观众缘,还获得了全国戏曲小梅花奖。

“我从事50年的评剧了,就是想力所能及地做点事情。孩子们以后从事什么,咱不得而知。我希望等他们长大后,听到评剧,能够记忆起来自己曾经学过这门艺术,我就知足了。”除了带学生,谷文月偶尔参加一些公益演出,2009年计划为评剧百年张罗个庆典,“评剧百年了,我们再从头做起吧。”(咪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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