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很冷。在玲珑塔镇本街村,舞台用钢管和木板临时搭起来的。演的是《大登殿》。那村的观众还真是懂戏,有个中年人一直在热心地给身边人介绍:“这戏说的是一个痴情妻子苦守寒窑18年等丈夫的事儿……”,喊好都在点子上。
在本街村,给天宝剧团张罗演出的人是被人们称为“会首”的龙田峰。由于条件有限,龙田峰家成了演员化妆、排练和换场休息的“后台”,全家人忙里忙外地为演员服务。玲珑塔镇本街村已经连续8年在正月请剧团来演戏了,当地十里八村的村民也跟着过了8年的戏瘾。
这些天,从葫芦岛市建昌县的孔天宝家里每天都传出锣鼓喧天的声音,出出进进的,也都是化了浓妆的男男女女。而这些,对于孔天宝的街坊邻居们来说已经司空见惯。受朝阳县邀请,他们不久后将赶赴那里送戏下乡。孔天宝和剧团里的演员们正在紧锣密鼓地排练着新戏。孔天宝说:“现在农民的欣赏水平提高了,我们的压力也大了。总拿以前那几出戏演来演去的,大家都有意见。这次我们特意创作了新戏本,让农民朋友们尝尝鲜儿。 ”
今年47岁的孔天宝现任建昌县民间评剧团天宝剧团的团长。 1984年戏校毕业后,他回到县评剧团主唱小生。一唱就是14年,直到1998年县剧团宣告解散,孔天宝不得不离开心爱的舞台。和他一起离开的,还有20多个往日朝夕相处的同事。突然闲下来的孔天宝不知道除了唱评剧自己还能干什么。于是经常和老同志们凑在一起唱两嗓子。有一天,一位女演员开玩笑说,我们这伙人,搭个小戏班子出去唱戏肯定没问题。既干了老本行,还能挣点钱。一句话点通了孔天宝,几天的工夫赶拍几出现代戏和拉场戏后,天宝剧团正式成立。
接着,孔天宝带着20多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地下乡了。他也不知道到底还有多少人爱看评剧,自己的剧团是否受欢迎。第一站到了离家最近的玲珑塔,没想到一炮走红。农民们在家门口就能看到评剧十分高兴,尤其是腿脚不利落的老人。本来打算一天唱两场戏的剧团不得不临时加演两场。一场戏最少也得两个半小时,一天三场,演员的身体消耗很大,需要准备的内容也很多,第一天,剧团连夜加班,终于准备出第二天的内容。这样,每年春播结束,剧团就以建昌县为圆心,在葫芦岛市、锦州、朝阳等周边城市演出。性格内向的孔天宝也锻炼成了大管家,司机、灯光、搭舞台、角色平衡,孔天宝样样得亲力亲为,还得出去跑业务。
2003年,孔天宝一咬牙花3.2万元买了一辆二手桑塔纳。虽然车一般,但总比没有强。孔天宝跑起业务来好像也自信了几分。车的另外两个用途是接送女主角和运送道具。别看这辆车有点破,但是下乡走山路全靠它。哪都敢钻,和坦克一样。虽然有一次不小心翻进沟里,但是也没啥事,照样能开。
现在是市场经济,我们也得自己找市场。要不演员每年添加的戏服、化妆品、道具费用从哪来。跑了一段时间,孔天宝逐渐摸出了规律——勤看新闻,与时俱进。县里普法月宣传,他就赶紧排一出关于普法的戏,然后找司法部门谈,希望以这种形式配合宣传;人口普查的时候就找计划生育部门;赶上预防艾滋病宣传日,就和卫生防疫部门合作给农民们表演点预防艾滋病的小品和新戏。
为了弄出精品来,孔天宝干脆把自家前院腾出来当排练场。不到20平方米的屋子里,因为堆着放戏服和道具的大箱子而看起来十分拥挤。不过去年的几部出彩的大戏都是在这里彩排的。有时候为了节省更多时间,演员们就在这个屋子里吃、住。不为别的,就是想让后人别把评剧给扔了。多好的艺术啊,要是被流行歌曲给淹没了真白瞎。
孔天宝介绍起他的演员来如数家珍。“他们大多数都在专业团体工作过,像王凤祥老师在辽西都算得上名角。”孔团长说:“他们也非常需要观众,不管什么天气,看到台下从四面八方,甚至从几十里地以外赶来的观众,大家的激情就来了,舞台感觉也来了。 ”剧团年龄最大的演员,今年已经72岁的陆鹏家在沈阳,是孔团长临时请过来的。“每到一地,都能感受到乡亲的朴实与热情。村民把家里最好吃的端出来,把最好的铺盖拿出来。面对这样的乡亲,尽管演出条件不好,可每一句唱词、每一个动作都不敢含糊啊! ”平均每年280场戏,整个正月基本都不在家,工资还不如力工。留下来的,都是因为对评剧艺术的热爱。说起这些演员,孔天宝的眼中闪烁着佩服的目光。今年71岁的刘贵勤老人现在在团里拉弦。拉了50多年的弦,老人还是没过瘾。每场演出,老人坐在戏台子的一角开始津津有味地拉着。 “三九”天,冷得要命,剧团里的人都担心老人的身体吃不消,劝他回家。倔强的刘贵勤说什么也不回去,他说,在家自娱自乐的感觉和在舞台上的现场感没法比。
孔天宝给记者算了一笔账,下农村演出,一般是3天会首(演出经纪人)给齐500元钱,去掉伙食费和汽油钱,平均每个演员一场演出收入20元。唱评剧,都有副好嗓子,要是为了追赶时髦改唱二人转,不一定能挣多少呢。但是我们还得坚持下去,因为我们那么热爱我们的评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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