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新凤霞来到北京,在天桥南边的一个小旅店里住下。一进门就是一溜儿大通铺,屋内别的什么都没有。炕上铺的是炕席,用破报纸把砖头一裹就是枕头。睡觉的时候为了防着贼把鞋偷去,还得把鞋放在头下,用砖头压着,把装着换洗衣服的小布包袱放在肚皮上用手抱着。您说这有多折腾人?
您别瞧这小破鸡毛店,可挺让老舍先生感兴趣。新中国刚成立时,老舍到天桥的新凤霞家里去,路过一家小客店,这时新凤霞早已是名震京城的评剧大腕儿了,这家小客店的店主就把新凤霞的大相片挂在门口,一边打着锣一边起劲地扯着嗓门吆喝:“新凤霞唱戏在万盛轩,一毛钱就能看一天。请您来住我们兴盛店,大通铺卫生舒坦保平安。兴盛店离万盛轩真不远,看戏来回还能省车钱。来呀!快住兴盛店!”
老舍听见吆喝就走进去,交了铺头钱要住店。店主问他从哪儿来,是干什么的?他就说是三河县来的,是卖野药的。他看着溜光的大通铺心里直犯痒,有滋有味地爬上去躺了一会儿。后来老舍在万盛轩后台见到新凤霞的时候还兴致勃勃地说:“我今天可真开了眼。大通铺,一排能躺十来个人,晚上一定很热闹。我真想晚上住一宿。可他们(指陪同人)不许我。”您看老舍先生的瘾有多大。
当年新凤霞在解决演出问题之前先把母亲和三个妹妹从乡下接来了,在龙须沟南边南下洼子的一条胡同里租了两间房住下。一间房堆柴火、放破烂,另一间睡人。院墙是用棒子秆扎的,由于挡不住行人的视线,常常有好事的人踮着脚朝院中窥视。家里住的都是女的,老太太对这事儿心里老不大舒服。可老太太毕竟是久历江湖的人,说出话来一点儿不伤人,还叫人听着高兴。一天,老太太热热乎乎地对一个正往院里瞧的男人说:“这位大哥,您别这样向院里看,咱这个篱笆院墙高些,您想看跟我说,您要不嫌我们家又脏又穷,请进来看,别这样偷偷探头钻脑的。咱天桥人讲义气,不把您当成坏人。”这个人一听这话觉得可亲又在理,就进院和老太太聊了起来,后来成了她家的好朋友,还介绍了很多街坊四邻和老太太认识。
后来,新凤霞和她二姨在天桥南头一条小死胡同里,又租了一个三间泥瓦房的小院儿居住。在这个小院儿里,接待过大作家老舍和赵树理的来访。老舍坐在院里和新凤霞她二姨聊天儿。她二姨说:“您这么大的人物来我们这小破土院子,真是屈尊您了……”老舍忙起身说:“别这么说,我可不是大人物,跟您一样平民小百姓……”二姨又说:“您戴着眼镜,拿着手杖,像个算命先生。”老舍说:“您说对了,我是会算命。我算您就是好命,你们新凤霞很有出息,您跟她就会享福!”
她二姨拿着新凤霞唱戏饮场子用的一把精致小瓷壶让老舍先生当茶杯使,老舍连忙劝阻道:“这怎么行,这是唱花旦的樱桃小口用的。我是唱花脸的,要用大铁壶。”新凤霞看到刮小风,怕尘土扬起来,就端来一盆水慢慢往地上撩。老舍问:“这是干什么?”二姨说:“北京风大,怕起风刮您一身土。”老舍说:“没关系,我不怕土,我是土生土长的土包子……”
就是在这个小院里,老舍引导新凤霞认字学文化,从此成为新中国评剧舞台上的耀眼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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