鄙人涉足歌场,三十年于兹,所看者一大半是京戏。然而却从来没有想到过要写关于戏的文章。为什么呢?因为这似乎是一种专门的行业,普通人不能插足。过去也颇喜欢买买所谓戏剧刊物之类来读,于诸大名家稍有认识,虽然对他们未必佩服,然而却从来没有想过要腹诽一下的意思。因为他们都是有点本领。或者看过谭供奉,或者听过陈石头,牌头极大,语有根源,后辈如我者只有恭聆教诲的资格的。
现在自己也要来献丑了,提笔之初,先想要将这一些前辈剧评家分析一下。照我看来,这批人可分三大类:(一)职业的剧评家——代表人物当推齐如山与徐凌霄,他们熟于梨园掌故,广交平剧名伶,自己也懂戏,所以凡有写作,大约是有点道理的。但他们从不谈旧剧的意义,也从不提倡改革,相反地,倒是非要保守不可,如谭供奉在某戏中挂“黑三”,马连良改挂“黑满”,那就得骂一个狗血喷头之类。(二)捧角家——女性的称为“捧角嫁”,他们凡有所作,都别有用心,不是想得被捧者青睐,即是想达到什么目的,这一批人人品甚下,而又毫无知识,常常胡说,最要不得。(三)这第三种是只能欣赏不能批判的,因为他们不懂阴阳字,不会起霸勾脸,然而却写文章,或对“黄鹤楼”作源流考,或说鲁子敬并非傻瓜,然而我看他们倒不免是傻瓜,这些人的文章我是不大看的。
话说回来,我自己以“羊毛”的资格来乱谈,弄不好一定有落入“第三流”内去的危险,然而却不想知难而退,姑且“骑驴看帐本”,走着瞧吧!
(摘自 《旧戏新谈》)
注:本文作于上世纪四十年代末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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