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中篇评弹《麒麟带》

忆中篇评弹《麒麟带》

1950—1960年代中篇评弹盛行，不少优秀节目已被陆续整理成音像制品，其中有的是长篇的选段，如《三约牡丹亭》（《三笑》）、《老地保》（《描金凤》）、《大生堂》（《白蛇传》）、《厅堂夺子》（《玉蜻蜓》）等，还有的则是后来编写的完整的故事，如《林冲》、《梁山伯与祝英台》、《白虎岭》、《杨八姐游春》、《王佐断臂》等。从某一层意义上说，这后一种尤为难得而应格外珍惜。

《麒麟带》即属后一种。但是目前它不仅还未被整理出来，而且关于它的资料也是比较的少。据查，由吴宗锡担任主编，周良、李卓敏担任副主编的《评弹文化词典》（汉语大辞典出版社，1996年）的“评弹书目”一栏，对它只字未提。只有《苏州弹词大观》（学林出版社，1999年）中有一个简单的剧情介绍，并两段唱词。下面我想根据自己的回忆作一些补充。

具体的日期记不清了，地点是在上海大华书场，演员阵容十分强大，书分四回。

第一回杨斌奎、华士亭、张维祯。讲湖州人姚麒麟在隆兴客栈与店主女儿张彩贞发生私情，华士亭饰姚麒麟，为显示自己的志气，他唱道：“仰面求人非我愿，我宁可走风尘小本作营生，白手成家要靠自身！”张维祯饰张彩贞，赠他银两和首饰，唱道：“我私房尚有银钱在，劝你姚兄莫担心。”姚回赠一条麒麟带。最后杨斌奎唱道：“一轮明月照纱窗，照到床前人一双；莫道今宵非七夕，偏偏织女会牛郎。”

第二回王柏荫、华士亭、朱慧珍。讲姚麒麟得到资助后回转湖州开设丝行，其舅父以万贯家财欲招赘为婿；恰张彩贞也来信告知自己已怀身孕，约他到七里亭相见。王伯荫饰姚唱道：“两张庚贴费沉吟，高低轻重怎能分：一个是小家碧玉贫家女，一个是大家闺秀女千金；一个是偷偷摸摸订终身，一个是堂堂正正结婚姻，其间得失最分明。”张到七里亭后，望穿秋水，久等不至，只得用麒麟带自缢而死。朱慧珍饰张，这一节“殉情”的唱段，当属最好的“女蒋调”之一。蒋调开头一般为两言和四言：两言如《宝玉夜探》的“隆冬”，显得平稳；四言如《杜十娘》的“窈窕风流”，带有感情。而“殉情”的开头为六言：“曾记得是深宵”，先出唱腔，后跟伴奏；接着又为六言：“密语在小楼中”，[注] 感情直接进入高潮。再下面的唱词也很美：“……愿效双飞两情浓；那时节四月蔷薇开满地，到如今荷花出水透心红。”“蔷嶶”比较低贱，所以说“开满地”，这里透露出一丝追悔；“荷花出水”意寓怀孕，可见张的感情：既有美好的憧憬，又有淡淡的哀怨，十分传神。

第三回杨振言、朱慧珍。讲姚麒麟同乡李世忠住入隆兴客栈，月白风清，一曲山歌惊动了张氏彩贞魂，张误以为姚至，心怀欢喜，含情敲门，相见之后双方一一说明情由，两人认做兄妹，由李携带，共赴湖州寻姚。这一回最为精彩，朱慧珍从“离魂调”开始，转唱女蒋调，杨振言也以蒋调著称，“仗义引魂”唱段两人又以蒋调和俞调对唱，真是珠联璧合，回肠荡气，当属弹词最佳唱段之一（这一回唱词已载《苏州弹词大观》，这里不引了）。

第四回周云瑞、陈希安、徐丽仙。讲张彩贞找到姚麒麟，用麒麟带向之索命，报却怨仇。

平心而论，整个中篇唯一的缺点即在于其第四回与《王魁负桂英》的结局几乎雷同。但是我们决不能仅凭这一点而忽视了这个中篇的价值，应该说是瑕不掩瑜。首先它故事相当完整、引人入胜；而最突出的，是它有许多堪称“经典”的唱段。我是演出当时听的，仅仅一次，后来再未听过，至今相距五十来年，人说“余音绕梁，三日不绝”，而我却是一次听后，终身不忘！如今我最大的心愿，就是盼望它能被整理成音像制品，与今天的评弹爱好者共享，并祈经久传颂，万古不衰。

[注] 或可称五言，因为前面的“是”和后面的“在”都是“衬字”，亦可不计。

　　　　　　　　　　　　　　　　　　　　2009.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