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生活之中,每隔两三天基本都要听一两段京剧,听一两段昆曲,听一两段评弹,熏熏耳朵,几天不听了,心里就有点空落落的。评弹中,原来喜欢听激昂的张调,听优雅的蒋调,听软糯的尤调,听清新的丽调,听悲愤的香调,听幽咽的侯调,近些年来却沉湎于安静的周调,高古寂寞,老态龙钟地对你娓娓道来,令你心生江天暮雪之感。
口味即心境。人有时很无奈,你经常会眼睁睁地看着某个东西逐渐地消沉下去,消沉下去,而你却无能为力。就在这样的无能为力中,你的心态也逐渐地消沉、苍老,直到有一日,江天暮雪彻底掩盖住你的心。
2012年9月8日,苏州评弹的最后一位开创流派的大师薛小飞先生离世,享年73岁。
薛小飞,1939年生于常熟,为魏调创始人魏含英弟子,其表演说表清晰,口齿爽快伶俐,按照《红楼梦》中薛姨妈对凤姐的评价,“如同倒了核桃车子”,又像是抓起一把珍珠撒落到碧玉盘中,有着玲珑的清脆。他的唱腔在“魏调”基础上有所发展,节奏明快、行腔流畅,最擅长长篇大论地唱叠句,数十句唱词叠句能委婉相连一气呵成,甚至有卖弄之嫌,不过观众听着过瘾,常常爆发热烈的彩声。由此其唱做说表遂自成一家,人称“薛小飞调”。代表性节目有开篇《我的名字叫解放军》及《珍珠塔》选段《哭诉》、《打三不孝》等。
至此,苏州评弹有史以来总共25位开派大师全部离世,这标志着一个时代的结束。就目前情况看,苏州评弹再产生新流派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一是因为这块田地历经耕耘、占领,早已成熟,没有了可供发挥的空间,可谓几无隙地。二是苏州评弹乃至中国传统戏曲文化的整体衰落已经无法挽回,不求多大发展,能守成维持就谢天谢地了。
苏州评弹的衰落最直观的表现在于书场的零落,苏州城里坚持每日演出的大概只有观前街的光裕和平江路的评弹博物馆书场,当年书场林立的场面早已是明日黄花。不过,有些园林景点内有评弹表演,那声音真称得上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清丽的歌喉迷倒众多游客。
苏州评弹的衰落又表现在观众的零落。评弹的地位远逊于昆曲,所以缺少年轻白领的追捧和小资的膜拜,颇有凋敝之势。近年虽有很大起色,大批年轻观众开始尝试着欣赏评弹,却又苦于缺少机会。每两年一届的评弹艺术节,与昆曲艺术节同时举办,但与昆曲的如日中天相比,评弹的声势弱得让人难堪,开幕式上连评弹的名字都不提,演出更是一票难求,没有商业售票,只有关系票,即便是我这样酷爱评弹者,也无法找到票,只能望洋兴叹。
苏州评弹的衰落又表现在书目的零落,出不了作品,尤其出不了长篇,出了长篇也没人坚持听下去,这是个大问题。前几年新出一部中篇《雷雨》,在大学生中取得轰动效应,那真叫一个好啊,百听不厌,连从不听评弹的父母都入了迷。然而中篇《雷雨》的力量毕竟是单薄的,形不成声势。另外一个值得注意的问题是“轻评重弹”,大家都喜欢听弹词唱段,很少喜欢听评话说白部分,长此以往,就“有弹无评”了。
苏州评弹的衰落又表现在人才的零落。作为一种曲艺形式,仅凭说表,苏州评弹竟然能发展出25个流派,这在中国曲艺史上绝无仅有,即便是与戏曲剧种相比,也是极为罕见的,大概只有京剧差可比拟。可惜当年人才济济的盛况一去不返,如今的评弹演出,中坚力量就那么几个人,金丽生、徐慧中、秦建国都算“老艺术家”了。苏州评弹界的施斌、吴静等顶梁柱,都混在苏州电视台不务正业地当节目主持人,偶尔露演一下评弹算是玩回票,整个一本末倒置。培养人才方面,虽然有苏州评弹学校,那是陈云亲自关怀下建立起来的中专学校,校园漂亮得让人嫉妒,但掩盖不了长期存在的生源不足的苦恼、毕业生改行的困境。无新书可听犹可为,大不了翻翻老黄历,吃吃老本,终能将就下去,如果到了哪一天无人可听,那就无药可救了。
生活之中,每隔两三天基本都要听一两段京剧,听一两段昆曲,听一两段评弹,熏熏耳朵,几天不听了,心里就有点空落落的。评弹中,原来喜欢听激昂的张调,听优雅的蒋调,听软糯的尤调,听清新的丽调,听悲愤的香调,听幽咽的侯调,近些年来却沉湎于安静的周调,高古寂寞,老态龙钟地对你娓娓道来,令你心生江天暮雪之感。
口味即心境。
人有时很无奈,你经常会眼睁睁地看着某个东西逐渐地消沉下去,消沉下去,而你却无能为力。就在这样的无能为力中,你的心态也逐渐地消沉、苍老,直到有一日,江天暮雪彻底掩盖住你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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