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宗既知音律,又酷爱法曲,选坐部伎子弟三百人,教于梨园。声有误者,帝必觉而正之,号皇帝梨园弟子。」李碧华笔下奢华幻梦的梨园故事,浮生若梦、义气承诺。梨园,多是悲情无奈的离合。
京剧偶尔听,最喜欢的选段是《棒打薄情郎》,只因看过这个古典小说,里面几个片段记忆犹新,很多念词自己便会背。京韵大鼓更喜欢听,几近痴迷。京韵大鼓与京剧有着深厚的联系。
京韵大鼓历史并不悠久,清代形成,河北籍贯,说唱为主,鼓、板、三弦伴奏,艺人们是由农村地头到城里走街串巷,当时俗称木板大鼓。鼓王刘宝全世尊其为京韵大鼓一代宗师。却是为何?原来刘先生于大鼓书的贡献相当于梅兰芳。
大鼓书起源于河南乡间,早期多为俚俗语,向不为帝都人士看重。刘宝全结交的文人朋友帮他写了很多新词,不但语言改为北京方言,思想内容也为之拔高不少,就像齐如山为梅兰芳做的那样。不但如此,刘先生更在词意上仔细琢磨各种腔调、眼神和身段。下了这番苦心,终于使大鼓书成为北平百姓不可少的日常娱乐。
听大鼓,骆玉笙无疑是最爱,京韵大鼓和西河大鼓的代表作,都听的一耳朵,《玲珑塔》有趣的紧,听完晃晃脑袋。
骆玉笙的京韵大鼓,更是梨园代表,比起梅兰芳的妖媚慌踪,骆玉笙大气的台风和极具感情的唱腔,几度催人泪下。主要伴奏乐器为大三弦与四胡,有时佐以琵琶。演员自击鼓板掌握节奏。《剑阁闻铃》是骆玉笙的代表作,唱腔优美,文字华丽,声情并茂,字字珠玑,可以和任何一段中外歌唱曲目媲美。
不少京韵大鼓演员起初曾是京剧演员,刘宝全、骆玉笙都唱过老生。京韵大鼓艺术家的许多唱段内容与京剧并行不悖。特别是三国段,从《连环计》到《单刀会》,京剧都有相应的剧目演出。
著名的京韵大鼓演员与京剧演员交好甚厚。刘宝全先生,比谭鑫培老先生小22岁,比马连良先生大32岁。谭老对他很是赞赏,马先生也很景仰刘老。刘老与这两位两代须生泰斗级的大师,过从甚密。骆玉笙的《击鼓骂曹》是精品,她虚心地向两代杨派老生学习击鼓,演出效果极佳。此段中演唱间夹着韵白,听起来真是「这里的事」。
更有些段子直接融入京剧的旋律,被称为「二黄大鼓」。骆玉老的《连环计》中,王允为国事忧心,深夜不眠,到花园散步,巧遇貂婵焚香祷天的那一大段「四平调」,「为国家有事难合眼,信步闲游来在花园……」唱得委婉动人,后头又来了一段「流水」,妙在大鼓里加京剧,一点也不觉突兀,浑然一体,天衣无缝。而她的《子期听琴》、《伯牙摔琴》两段里,前段揉进了二黄旋律,后一段则直接唱了「哭一声钟贤弟死去的魂灵」一大段反二黄。在这段里,问路时,伯牙与钟父一问一答大段对话,全用京剧韵白,一人分饰二角,跳出跳入,听来真过瘾啊。
如果说刘宝全先生相当于京剧的老谭派,那么白云鹏先生就相当言派,而骆玉笙先生好象是奚派。
京韵大鼓的唱词有些文学性很强,最突出的代表是《剑阁闻铃》。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北京文艺》曾刊登过这段唱词,据说是出自清末文人手笔。唱词中大量运用典故、排比、对偶、比喻,表现了李隆基思念杨玉环的心境。如「莫不是弓鞋懒踏三更月…….」的六个「莫不是」,「再不能太液池观莲并蒂……」的四个「再不能」。对偶如「一个儿枕冷衾寒卧红罗帐里,一个儿珠沉玉碎埋黄土堆中」、「连理枝暴雨摧残分左右,比翼鸟狂风吹散各西东」。迭字如直瞪瞪、咯吱吱、惨淡淡、悲恸恸等。用典如「巫山襄王、嫦娥归月、洛浦神女」等。有优美的文字,又由有「金嗓」之誉的骆老演唱,那真是无与伦比。
如今,在它的发源地北京,京韵大鼓的市场比京剧更惨,更甭说有一场京韵大鼓专场,一听十来段了。想听上述流派继承人的演出,大概还得去天津。
有别于北方的京韵大鼓,苏州评弹,可谓是异常的婉转,令人迷醉。由琵琶和二胡的组成,通常是拉二胡的男老者,用着软软的苏州土话,娓娓的唱出。古人讲的靡靡之音,恐怕就是如此这般。
苏州评弹和刺绣、苏州园林被称为苏州三绝。这三绝无论这评弹、刺绣、园林艺术的塑造的都是这样精美、清新、秀丽,使人感受到苏州人的聪慧智巧和这艺术的无穷的魅力。
月夜江南,小河边潺潺流水声中的茶楼里,喝着春茶听着清音雅乐般的评弹来那不知有多惬意。白天铺着青石板的水乡小镇上徜徉在店铺里,欣赏着精细雅致的、惟妙惟肖的苏绣画品里。或是带上家人流连在清泉流韵千姿百态的亭台楼阁,琪花瑶草和山石奇叠相趣成荫的苏州园林中,真让人领受到苏州三绝的艺术魅力而使人惊叹万分来。
苏州评弹始于明末清初,大约和北方的评书和鼓书成因年代差不多。明末清初城市的手工业已相当发达,这给评话说唱的流行带来了机遇。为了满足当地百姓的休闲消遣的需要,用方言说唱的苏州评弹也就这样诞生了。
苏州评弹有说和唱两部分组成的。评话只说不唱,用折扇、醒木、手帕做道具来渲染烘托气氛和故事情节。内容大部分是讲史和武侠神怪的故事。情节曲折离奇,采用挂口、引子、道白、虚拟、象征等手法来描景状物,刻画人物的神韵入木三分。配合各种音响、口技来烘托故事情节。
重说、噱,像吴君玉和金声伯的《武松》就较为典型,这就是评。那弹呢,即弹词,以说、唱、噱、弹,作为艺术表现手法,词句秀美,清丽押韵,以七字为一句,行韵流畅,即使不唱不来也朗朗上口。在行韵唱腔上兼用吸收了不少江南江北各地的民间小调,更加增加了乡土气息和音乐的动感来,使得表现手法更富有特色和对人物刻画更具有鲜明的个性形象。唱腔圆润,悠扬顿挫,音韵味十足,更加丰富其内涵,还有只唱不说的短小的开篇,灵活穿插在各档节目中更具有张力。
经过百年的流传,评弹艺术流派纷呈。书调崇尚咬字清晰,行腔讲韵。徐调节奏舒徐,从容不迫,声调柔软婉转,丽调柔和婉约等等。
过去评弹艺人生活很是清苦。不但要练功背辞曲,唱声练弦,生活也不安定。经常游走在城镇乡村,码头卖艺说唱,过着流浪一样的生活,社会地位底下,谁家的大姑娘肯嫁给这评弹好儿郎来呢。所以大部分评弹演员的夫妻档。一唱一和如是「同命鸟」那样,既可互相照顾生活,方便演出,又可相互切磋技艺,有着共同的语言,虽生活清苦也自得自乐。夫妻两人真可谓是「珠联璧合」。
评弹演出形式灵活多变,有一人(单档),两人(双当),三人(三股档),以双档为最多。自弹自唱,自说自噱。内容以男女爱情、家庭纠纷、冤狱诉讼等,像《三笑》,《啼笑姻缘》,《陆根荣》等等。
苏州评弹的生命力表现在吴语软侬之中,失去了吴语作为母语根基评弹就失去了灵魂。有句俗话说「宁可听苏州人吵相骂,也不听宁波人说闲话。」苏州话软糯香甜,清秀水淋。味道,糯得得,甜丝丝。而宁波话如粢饭锅巴,音短促,铿锵。香味太浓。味道,咸吼吼、硬戗戗,交关难听。
说个笑话,伙计来发在苏州人开的店里打工,苏州老板说,「来发东西挪来,阿好!」显得话音软侬,像有商量口气,听得舒服,乖乖地拿过去!如是宁波老板说话就不一样了,「来发东西哆唻!」不高兴。「不哆」,「小威,贼赖惰!」口气显得硬戗戗。让人听得不舒服,火气大的可能吵来。这就是地域不同,所讲的语言风格就不同。
有人开玩笑说,苏州人糖和糯米吃得多,烧的菜里都放糖,吃的都是水乡里产的时鲜货,所以苏州人讲话就会甜蜜蜜,糯得得。而宁波人三天两头吃的是咸菜毛豆,龙头烤、咸黄鱼、臭冬瓜,都是咸货,你叫他吴语软侬软糯行吗?因此宁波话被腌咸了,弄的硬戗戗,咸吼吼。正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当然在此只是说说笑话而已。
喜欢听这吴语软侬的苏州评弹。尤其是那三弦琵琶那悠扬的丝弦声、清丽委婉的唱腔,令我赏心悦目。苏州评弹把江南水乡水的清韵味渗入到弹词丝弦音韵的骨髓里,化作评弹的灵魂,使人感到欣赏评弹艺术,如同喝了一大碗江南水乡特酿的存年米酒来,味清香四溢,鲜亮甘纯,使人微酡沉醉。
哦,这清音雅乐百听不厌的苏州评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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