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欢喜不？”今年已98岁高龄的闽南皮影戏老艺人陈郑煊耳朵很背，厦门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办公室的负责人贴着他的耳朵大声用闽南话问他。老人不说话，脸上漾满了孩童般的欢笑，用力点点头。老人的儿女说：“怎么能不高兴呢？这么多年了，我爸就为皮影戏后继无人发愁呢！三年前，他95岁，就不停地说，在100岁之前，一定要找到闽南皮影戏的传人。现在，总算实现心愿了！”
昨天上午，一场异常简朴却意义重大的拜师仪式在永福宫8号陈郑煊老人的家举行，陈老一下子收下了两代徒弟——福建省民间文艺优秀传承人、厦门弘晏庄木偶艺术团团长庄晏红带领叶艺芬、施立坚和游金凤三位徒弟一起拜陈老为师，正式成为闽南皮影戏的香火传人。“我们在此拜闽南皮影戏艺术家陈郑煊为师，我们要学习继承陈老师的优良传统，认真学艺，刻苦钻研，保护传承，发展创新闽南皮影戏艺术，为弘扬闽南文化增进海峡两岸民间艺术交流做出贡献。”四位徒弟齐声念完拜师词，恭敬地向陈老鞠躬行拜师礼，由于病痛已经鲜有笑容的老人开心地笑了。
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办公室的负责人告诉记者，这个让陈老期盼了好多年的拜师仪式着实来之不易。在我国，拥有2000年历史的皮影戏人称“一口叙述千古事，双手对舞百万兵”，然而，这一古老而神奇的传统艺术在闽南走过了500多年风雨后，却不可避免地走向没落。从上世纪90年代末以来，这一古老艺术在闽南的没落快得令人心惊——它在全省只有陈郑煊一位艺人独自艰难支撑，由于老人年事已高，无法登台，也无法制作皮影，闽南皮影戏成为了福建传统戏剧中最濒危的项目，面临着“走了一个人，亡了一门艺”的危险境地。
不管是陈老，还是我市文化部门的领导和专家，大家心里都清楚，要抢救闽南皮影戏，就得找到传承人，可找传人难度不小。前两年，陈老特别请媒体为闽南皮影戏呼吁，谁想学皮影戏技艺，他愿无偿教授，但无人应征；我市文化部门也积极帮助陈老寻找传人，还曾动员高甲戏和歌仔戏的专业演员向陈老学艺，但由于种种原因，陈老仍然没有徒弟，忧心忡忡的老人以95岁高龄给自己立下“军令状”：“百岁前定要找到传人！”今年9月，闽南布袋戏入选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老人收徒的事也有了重大进展，已经接触皮影戏的知名布袋木偶艺术家庄晏红愿意向陈老拜师学艺。她告诉记者，皮影戏与布袋木偶戏都是偶戏，有许多相通之处，像陈老不仅会皮影戏，布袋木偶、傀儡木偶也很拿手。
记者了解到，庄晏红等四人向陈老拜师后，将在陈老的指导下整理、表演陈老的皮影戏剧目，研习陈老皮影戏的表演精髓和独特的皮影制作技艺。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办公室的负责人表示，闽南皮影戏有传人之后，下一步还计划走进中小学校园，让孩子们对这门传统艺术有所认知和了解，使它得到更好的普及。
1994年3月，在厦门市群艺馆的支持下，“陈郑煊皮影艺术作品展”在工人文化宫举行，那是陈老最后一次公开表演，从此之后，他的皮影戏舞台只剩下永福宫8号的斗室。都说，年纪大了，人就固执了，陈老就是这么一个“固执”的人。老人的儿女告诉记者，十多年来，老人最重要的东西是他的皮影，最开心的是演皮影戏，最烦恼的是没有人拜师学艺。当收徒的心愿终于达成时，老人却再也演不动皮影了。
厦门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办公室负责人告诉记者，本来拜师仪式要早些办，也想办得隆重些的，可是老人的身体不允许了。今年以来，他大病了六场，多次住院，拜师仪式只得多次延后，由于老人行动不便，已经无法走下自家的楼梯，所以拜师仪式最后只能在老人简陋而狭小的家中举行了。
为了抢救闽南皮影戏，市文化馆的工作人员几年中多次到陈老家中探访老人，为老人整理资料。他们告诉记者，每次来，老人都会兴奋地拿出自己的宝贝——一箱用牛皮自制的皮影为他们演皮影戏，每当这个时候，老人都高兴得像孩子一样，全然没有了龙钟老态。他们告诉记者，今年夏天，市文化局准备将闽南皮影戏申报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并进而申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他们因此来到老人家中收集相关资料，卧病在床的老人听到这个消息，兴奋得忽然有了从床上坐起来的力量，指挥着女儿给他们找资料、找照片。老人的儿女说，已经卧床好些日子的老人能起得了床了，拜师仪式的前一晚，老人兴奋得整晚没睡着觉。
拜师仪式举行之前，老人依然坚持要演皮影戏给记者看。拿着一只孙悟空，老人几乎僵直的手忽然灵活了许多，孙悟空在他手中翻起了筋斗。老人一直转着皮影的操纵杆，记者们请他坐下休息，说了好几遍，他都不肯停下，最后是老人的儿子将他的孙悟空“没收”，老人才停止了表演。
采访结束，记者对“艺术生命”一词有了更深的理解，对陈郑煊老人来说，皮影戏艺术无异于另一种生命。
左一：陈郑煊老人拿着皮影，恋恋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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