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初,中国曲艺家协会主办的“优秀相声表演人才研修班”在京开班,这个被戏称为“相声界MBA”的培训班开班伊始就引来评论界的反应,直指“MBA救不了相声”,并认为相声首先是被“姜昆们”抛弃的(见11月3日《新京报》)。有趣的是,该培训班的主导者、中国曲协的新“主持”姜昆近日也直斥“曲艺界的油滑世俗”(见11月14日《人民日报》),并对相声界的现状深表忧虑,大有相声界和评论界一道“里应外合”的抨击之势。
其实,先撇开“相声MBA班”是不是能救相声、相声是不是首先被“姜昆们”摒弃这些争论不谈,姜昆先生对于相声界整体浮躁、演员热衷虚荣的总结,无论是被当作批评还是自我批评来看,都应该说是勇气可嘉的。因为在此之前,大部分相声界的人士在解释相声走下坡路的原因时,都把责任推到了诸如创作者少、电视媒体限制大和相声从业人员学历太低等客观原因上,而很少有人像姜昆先生这样有勇气站出来承认首先是相声界人士自己太浮躁和太急功近利。这种深度反省和表白的勇敢气魄,不仅值得评论界大声喝彩,更值得那些喋喋不休声称“相声活得挺好”的同行们好好学习。
说到批评和自我批评,相声界以往在“剖析”为何走下坡路时确实存在不少误区,误区之一便是认为电视传媒和综艺晚会的审查制度限制了相声的创作,成为让相声不好笑的罪魁祸首。按理说电视只是一种传媒手段,它曾极大地帮助了相声走进千家万户,也造就了一个又一个的相声大腕和明星,现在这些腕和星们反过来指责是电视“害”了他们,这块板子打在电视传媒的屁股上,真可谓是又痛又冤枉。
相声界的从业者应该反过来问问自己,为什么一个行业的创作和演出都非要瞄准一种传播渠道开火?如果电视、晚会限制了相声的创作和表演,那相声界的人士为什么不能另辟蹊径去搞有价值的创作和寻找观众呢?说到底,大家都看中了电视和晚会这种投入少、产出大的快捷成功方式,宁愿投这唯一大客户的所好把大褂改成坎肩,也不愿意真正向他们的祖师爷们学习土里刨食的真功夫。一边是一夜成名、一个段子成星的美梦捷径,一边是汗珠子掉在台上摔八瓣、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苦差事,你说相声界人士愿意选哪条路往前挤呢?
另一个误区就是相声的“精英化”发展思路,像MBA班、速成班这类“工程”,虽然不是坏事,但能在多大程度上促进相声的发展的确值得商榷。《新京报》近日对侯耀文的采访带给我们一则惊人的消息———目前全国专业的相声演员只有400到500人,专业的创作者也只有将近10个———这样一支人马稀少的从业队伍,已经堪与申请世界文化遗产的皮影戏从业者相接近了。二者不同之处在于前者还一直在被国家养着而且走穴收入颇丰,而后者却一直在民间乡野里活泼健康地自食其力,从业者大部分都是放下锄头拿起皮影。
一个行业从业者已经如此稀少,不去走普及式和推广式的群众路线而走“精英化”的培训路线,无异于一条死路走到黑。有人曾笑言:等相声演员都培养成了博士,估计相声也就真该进博物馆了。
其实,相声的水准提高不在于说相声的人文凭有多高、写相声的人是不是文学大师,而在于它的从业者们到底有没有真正面对市场的勇力和真正地走入市场竞争。“自古雄才多磨难,从来纨绔少伟男”,只要相声演员们还继续被国家养着、还能挂着明星大腕的招牌走穴捞钱,而没有甘坐冷板凳和苦练基本功的必要,就不可能在文化艺术这个大的竞争市场里洗心革面、奋发图强。同样,一种艺术表演形式如果没有“野火春风斗古城”般的自我生长能力和日复一日摔打磨练的积累修炼,光靠行业协会的领导前辈们批评指正,也难免沦为一个可有可无、日渐暗淡的装饰品。
时常有人不断提醒评论界要“用行动来关爱”相声,但愿这些行动是给浮躁的相声界打清醒剂,而不是出于“爱心”一味地给虚胖不堪、四体不勤的病人再进什么十全大补丸,那样可就真是要彻底毁了相声了。
(摘自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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